第四十章 安排(第5/8頁)

意料之中,但不得不說,這位官家南巡近一年,方才露出傳聞中的爪牙,也難怪淳樸的東南士民會上當了。

且不提此次公閣大會直接莫名其妙匯集,又莫名其妙解散,然後入選的這百人如何喜,如何憂,又如何跟家裏交代,如何籌劃將來打算……只說這日辛苦了一整日呂本中呂學士回到了趙官家這裏交完差,當場當眾無話,結果當日晚間自在勝果寺裏臥房收拾行李時,卻忽然又收到了趙官家的傳召,然後在趙官家‘寢宮’內恰如晴空霹靂一般接到了一個旨意。

“臣……不必隨禦駕北返?”呂學士本能便去往趙官家身後去瞅,似乎是覺得有哪個小人在那裏一般。

然而,這位官家身後空無一人,只有一個一人多高的佛祖雕像,立在那裏拈花而笑,回過頭來,倒是有一個楊沂中在守著大門,但楊沂中本該就在此處才對。

“不必看了,沒人進言,是朕本意。”趙玖似乎看穿了對方想法一般,直接笑對。“朕要你留在此處替朕做兩件事情……”

呂本中想了一想,勉力壓下諸多雜念,認真相詢:“敢問官家,可是要臣在這裏維持《鳳凰旬刊》,好在北伐期間維系東南士氣?”

“正是如此。”趙玖繼續含笑以對。“不過你須留意,北伐不可輕忽,朕走後,《鳳凰旬刊》上便不許有半點風花雪月之論了,務必嚴謹……”

“是。”

呂本中趕緊俯首……話說,呂學士雖覺得這個差遣他覺得有些大材小用,但畢竟是一個他能想到的方向,更是他往日業務所在,所以心中稍安。“那敢問官家,第二件事莫不是要臣隨時與官家密折通信,匯報東南輿情?”

“當然不是。”趙玖旋即再笑。“這種事情本是題中應有之義,哪裏需要專門交代分派?”

呂本中趕緊頷首,繼而等待吩咐。

“第二件事情也簡單。”趙玖繼續在佛祖蓮花台前笑對自己的內制。“朕給你在鳳凰山留一隊甲士……若是朕在河北稍有不諧之傳聞,你便親自率甲士去距離此處不遠的洞霄宮,處置了淵聖。”

呂本中趕緊頷首,但旋即怔住,然後目瞪口呆,最後在趙官家的笑意下一時冷汗叠出。

所謂,既不敢應下,也不敢拒絕,如鯁在喉,如履薄冰。

半晌,其人才勉力鼓起勇氣相對:“官家,臣不敢言此論是非……但官家若要行此事,何妨使仁保忠仁舍人留守鳳凰山?便是楊統制……楊統制麾下隨便一個百夫長,也可以為之吧?而臣一書生……況且……況且官家早有子嗣安排,東京宰執上下一心,二聖根本不值一提吧?”

“呂卿。”趙官家似笑非笑。“你所言甚是……二聖不值一提,你一書生做此事哪裏有仁保忠,乃至於隨便一個粗魯軍士做的利索?但朕問你,既然如此,為何朕還是要專門留你預備此事呢?”

呂本中聞言愈發惶恐,一面他的聰明才智敏銳的提醒他,官家的話裏藏著一個巨大的、嚴肅的、事關生死的玄機;另一面,卻偏偏腦中如漿糊一般,一時無法梳理開來。

“算了,朕直說好了。”趙玖見狀,只能嗤笑一聲。“其一……二聖固然不值一提,但到底還是有風險的,尤其是太上淵聖皇帝,上下多有說他靖康中只是無能,卻非失德的……朕預防一下,總還是行的吧?”

“是……是!”呂本中廢了好大勁才將這個字吐出來。

“其二,與太上淵聖皇帝本人相比,朕更擔心的是靖康舊臣,也就是所謂舊黨會在朕萬一之後卷土重來……以至於二度北伐,淪為空想。”趙玖終於嘆氣,卻依然笑意不減。“而這些人,若是反復,你覺得會以什麽人為箭頭卷土重來呢?”

“太上淵聖……不對,許、許相公……?”呂本中脫口而出,卻又迅速做出了改正。

“是許相公。”趙玖點了點頭。“實際上,你我此番南巡才知道,這些所謂東南之輩,從舊黨到道學,再到地方士大夫,根本就是亂七八糟,毫無一個領袖和章程,也就是朕立了公閣,才讓這些人能聚到一起有個說話的地方……這種情況下,若是朕此番不任命許相公,那這些人便有可能去尋劉大中走趙鼎的路也說不定,便是那些道學家,也要看朝中局勢,尋到有人重新打起道學旗號才好辦……但朕既然任命了許相公,還給他們定制了三級公閣,那朕萬一出了事情,北伐敗了,他們便自然而然要以公閣為體制,團結到許相公身側,形成真正的反對派,然後說不定便會動搖朝局。”

呂本中還是一頭霧水:“若是如此,官家可以撤了許相公,不用他便是,或者廢掉公閣,斷了他們根基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