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後繼(第6/6頁)

呂好問怔怔不語,趙鼎以下,包括李光、馬伸,卻都口幹舌燥。

“慢慢來吧!”趙玖繼續笑道。“真有一日可以垂拱而治當然好,但朕的兒孫不樂意有怎麽辦?只能慢慢培養一些傳統……便是朕活著的時候,你們若是弄個滿是道學的秘閣,朕也只好直接解散了了事,什麽時候秘閣內外都講原學了,都願意北伐了,朕當然樂意做個撒手掌櫃,省的再累出病來……至於秘密建儲,其實正是有呼應此事的心態。”

下方諸重臣,除了一個道學出身的馬伸外,多少有些神采奕然之態……與之相比,之前趙官家的裝病,對太子的輕佻改制,似乎都有情可原起來。

好像就這麽被趙官家糊弄過去了。

另一邊趙官家說完此事,便令楊沂中收起一份密旨,復又讓呂好問領頭,親眼看著另一份密旨藏到文德殿去。

而就在眾人準備折身告辭之時,忽然間,已經起身的趙官家復又回頭相顧:

“諸卿,你們說,朕都將元祐太後遷來了,要不要一視同仁,請兩位太上皇帝一並居住?”

眾臣無奈,而眼見著一直沒吭聲的胡寅都有些怒了,趙官家到底是哂笑一聲,搖頭轉身而去。

出的門來,眾臣自然隨楊沂中一起往文德殿做下了這場頗具儀式感的懸梁之舉,而這次也沒所謂官家出來攪興,端是讓人極有成就感。

事情徹底了斷,眾臣也各懷心思四散而去。

不過,就在文德殿外,楊沂中忽然喊住了其中一人:

“林尚書!”

林景默詫異扭頭。

“敢問你族中是否有親屬落籍在福建興化軍?”楊沂中問了一個讓其余大臣們徹底喪失興趣的問題。

“是。”林景默停了片刻,明顯是想起了趙官家之前那個怪異眼神,卻是等其余大臣知趣走遠後,方才認真相對。“我林氏宗族廣大,福建又地少,所以多有開枝散葉,興化軍那裏正有一個同一祖父的至親堂兄弟落籍。”

“那敢問林尚書,靖康前,你這個堂兄弟在東京做官的時候,買了一個婢女,而那個婢女是因為懷了孕,但主母卻極為悍妒,被迫離開家主,算帶孕嫁給你那個堂兄弟的……林尚書知道此事嗎?”

楊沂中的問題越來越荒唐了。

“這種事情的內情,我委實不知。”林景默沉默了許久,方才繼續應對。“但這種事情,在前年刑統大修前著實常見,靖康前就是更是尋常……楊統制,事關我堂兄家中陰私,我不想多答。若是官家讓你有此問,還請直言。”

“那孩子叫林一飛,已經快成年了,是這次調查曹泳無意間查到的……”楊沂中同樣小心翼翼起來,他必須要尊重林景默。“官家明顯是不想牽連無辜,是下官擅自來尋林尚書……但請林尚書放心,下官只是希望林尚書能將他母子來歷驗證一番,並不會影響他們,因為若是真的,只要單方面一句話送到北面,或許便可以四兩撥千斤,觸動大局……那個悍妒之婦,是無後的。”

林景默何等聰明,幾乎是在聽完這番話後瞬間醒悟,卻又仰頭一嘆:“一飛學問不精,自我回到京城後,便以子侄身份在我府上做管事之人……我固然知道他身世有些說法,卻哪裏敢想他居然是敵國宰執的唯一骨血呢?”

楊沂中沉默不應。

林景默轉身搖頭欲走,卻又主動駐足,回頭相顧:“楊統制,你說,若是那人早知道自己唯一骨血平安在此,當日還會這般坦然去做宋奸嗎?”

楊沂中終於淡淡開口:“官家對此事有一句閑言,說有些路途,如負重下山,一旦開始,便只能一泄到底……恰如有些路途,如負重登山,行了九十九步,不過最後一步,便只會前功盡棄之。”

林景默點了點頭,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