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後繼(第3/6頁)

“元祐……”馬伸欲言又止。

“元祐更化到底只是黨爭。”趙玖打斷對方,然後隨意翻看起了自己身前的那些奏疏。“而今日的局面,卻是事關國家統一,朕如何能許人亡政息之事在此時出現?故此,十月底、上月初的時候,朕其實已經下定決心,若是真有人敢擅自串聯……哼……若二聖敢起爭位之心,朕便真敢做燭影斧聲之事;而若三位太後、兩位貴妃牽連其中,朕便也真敢效漢武殺母立子之事;而若是有什麽賢王、權閹什麽的敢冒頭,朕倒懶得尋什麽典故了,直接坑了了事……說到底,朕決不許國家偏安!哪怕是有一丁點的傾向都不許!朕活著,牽著、拽著這個國家也要抗金,也要北伐,朕死了,能帶走幾個禍害就要帶走幾個禍害!”

趙官家語氣並不嚴厲,甚至有些隨意,但一番虎狼之詞娓娓道來,依然讓馬伸和李光牙關漸漸咬緊,也讓今日到來的重臣面色徹底嚴肅起來。

他們真不知道該怎麽吭聲。

但是,還是得有人說話……不說話不行,不說話豈不是不忠不孝了?

“官家慎言。”

在趙鼎、張浚,以及包括二人在內的幾名重臣幾度欲言卻始終難以開口後,已經退休的呂好問嘆了口氣,上前一步,稍作應對。

“有什麽可慎言的?”

在座中捏著手中奏折的趙官家並不擡頭,卻只是擡眼去看身前的呂好問,然後目光從呂好問身上移開,再在其他那些朝廷重臣身上一一掃過後,方才繼續言道。

“說到底,靖康之變,非是區區一城得失外加二聖北狩,乃是兩河千萬裏土地的丟失,北方、中原千百萬條人命的喪亂,更是舊宋實際滅亡、新宋建立的更叠大亂……與之相比,什麽國家體統,什麽父慈子孝,什麽禮儀制度,連個屁都不是……諸卿難道不知道這個道理嗎?”

沒人吭聲。

“諸位知道。”趙玖收回目光低頭望著手中奏疏失笑。“諸位是聰明人,是天下士大夫中的最精英之輩,如何能不知道?南面那些道學名家也知道,他們也是士大夫中的精英。地方上的僧俗權貴同樣知道,連高麗人都知道……但是,有些人就是喜歡裝不知道,好像低下頭不去想那些不忍言之事,不去做那些千辛萬苦之事,就能湊活下去一般。這種情況下,一旦有個什麽淵聖皇帝、宣仁太後,便是你們幾位,今日願意隨朕砥礪,他日也會漸漸消磨下去吧?”

又有人聽不下去了,卻居然是張浚張德遠:“官家!官家此番試探已經出了結果,並無太多掩耳盜鈴之徒,總體而言,還算是上下一心,皆從官家向北的。”

趙玖搖頭再笑:

“德遠想多了,朕真不是在諷刺教誨誰,而是心有所感……沒辦法的,人心就是圖安,士大夫就是想苟且,官吏就是想沉鈍,權貴富豪地主就是想自家得失,只是因為如今這種君臣制度下,朕還在,所以才能上下一心,言語一致。而若沒有一個能下定決心的天子,便是有些許忠臣良將,也要被大局消磨掉的……這麽一想,所謂渡河北伐,收復兩河,殄滅女真,舍朕其誰?所以,朕到底是病漸漸好了起來。”

呂好問無奈,只能拱手向前:“臣恭賀官家痊愈。”

其余重臣,也都捏著鼻子,紛紛向前拱手稱賀。

“多謝諸位了。”趙玖放下奏疏,輕松笑對。“閑話說完,咱們講正事吧,這次朕想引蛇出洞無疑是落敗了的,或者說東京城內的諸位都對朕有些了解了,不好哄了……不過,外面其他地方還是稍有一點有趣事情的,你們知道元佑太後她老人家昨日送來的藥匣子裏,居然同時夾帶了兩位太上皇帝的親筆自辯文書嗎?”

殿中眾人面色大變,而馬伸不顧一切趕緊拱手,匆匆出言:“官家!元祐太後遠在揚州,並不知曉京城這邊的情境,甚至未必曉得二聖與官家之間的道理,二聖求到她,她反而不好推脫,雙方之間並無勾連用事之可能。”

“是啊,朕也是這般想的。”趙玖隨意答道。“可既如此,還是請元佑太後回京居住為好,反正延福宮地方大,還算有些空閑房子……三位太後在一起,既方便朕盡孝,也能一起看戲閑聊解悶,更省的下次還不好推脫。”

馬伸當即松了一口氣。

“有個叫曹泳的,據說是曹彬五世孫,早年跟著元祐太後那批逃亡儀仗去了揚州,如今常在南陽、揚州、杭州、洛陽之間亂跑,你們有誰認識嗎?”趙玖隨口再問。

還真有人認識。

首相趙鼎略一思索,便脫口而出:“臣早年為開封府士曹時便知道此人,素來奸猾無狀,仗著祖蔭廝混,是個尋常無賴人物……不過,他早年曾資助過如今的金國樞密院副使秦檜,後來秦檜稍有發達時,他常常對外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