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試探(第3/5頁)

張浚當即嘆了一口氣,卻不知道在想什麽。

而這時,呂祉思索片刻,卻又提出一個新的建議:“若是這般,何妨應下,但不直接發動,只是細細觀察官家病情……若官家病好,就不再提此事,若官家久久難愈,或者幹脆病重,又或者是有了一些什麽傳言和破綻,便行雷霆之事……少林寺也好,洞霄宮也罷,還有南陽、揚州,以及後宮,都早做準備!”

這個法子倒是妥當,聞得此言,張浚、劉子羽幾乎一起頷首。

不過,張德遠剛要下結論之時,瞥見身側一人,方才醒悟,素來有主意的林尚書卻從頭到尾都沒吭聲,於是即刻扭頭相對。

劉子羽、呂祉見狀,也都醒悟過來,便齊齊去看林景默。

林景默此時回過神來,卻又失笑:“剛剛想起一小事來……諸位,你們說楊正甫執掌皇城司,咱們今日在此間相會,他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會不會正是知道咱們這些人都在,才專門拜訪?”

幾人齊齊一怔。

“這只是小事,不值一提,咱們說正事。”不等幾人回應,林景默自己便即刻搖頭。“要我說,侍郎的法子是個萬全的好法子,可還有兩個疑問……一則,那楊正甫素來性情穩重,今日這般失態,是不是有些咱們不知道的內情?”

幾人齊齊蹙眉,但都無一言……其中,張浚雖然嘴唇微動,但到底是沒有開口。

半晌,還是呂祉迫不及待:“此事不提,因為便是有內情咱們一時半會也不知道。”

“那好,還是說楊沂中。”林景默繼續束手以對。“二則,若是咱們就按照呂侍郎剛剛說的這個折中法子拖下來……結果楊沂中今日回去,自己放出謠言,或者自己制造事端,咱們是上還是不上?!”

後堂之上,一時鴉雀無聲。

“他……哪來這個膽子?”半晌,呂祉方才出聲,但自己都有些吞吞吐吐起來。“一個武夫……”

林景默瞥了呂祉一眼,並不言語。

“若是這般,到不知道是該說他膽大包天,還是該說他忠勇可嘉了……”劉子羽忽然對著自己好友張德遠嗤笑。

張浚也微微嘆氣,但立即在對面劉子羽的眼神暗示下稍有醒悟,然後再度看向了林景默:“若如此,請林尚書教我,到底該如何作為?”

“下官沒有賣關子的意思。”林景默回過神來,搖頭笑對。“只是剛剛又想起一事……張相公,其實此事說簡單也簡單……敢問官家真的病重到不能說話的地步嗎?”

“怎麽會?”張浚搖頭不止。“官家只是因為用藥起乏,經常臥床罷了,還是能正常進食、用藥、起解的。”

“那為什麽不明日一早,入宮去問官家呢?”林景默脫口以對。

堂中幾人本能覺得荒唐——這麽敏感的事情怎麽好讓官家知道?

但僅僅是一瞬之後,便恍然大悟——這麽敏感的事情怎麽好不讓官家知道?官家又沒真病到那份上!

況且,張德遠身為宰執,做這種事情非但不是什麽壞事,反而是坦蕩正途。

於是乎,堂中一時釋然——事情的應對法門就是這麽簡單,只是大家燈下黑,而且沒有林尚書想得快、反應的快罷了!

唯獨張浚自己依然有些脫節的樣子,似乎也有些難言之隱。但很快他也就意識到了,今時不比往日,今日自己是宰執,為什麽不能直接去問?況且,依著林景默的姿態,如果自己不去問,那他肯定會去找其他宰執去問的!

若如此,便只有明日坦蕩一問這麽一條路了。

隨即,既然議定,再加上天色已晚,眾人也不好多待,便紛紛告辭而去。

而翌日一早,身為宰執的張浚連樞密院都不去,便直接自宜佑門進入後宮,然後堂而皇之來到景福宮……卻是連請見都沒有,就直接闖入到了趙官家寢宮內。

在官家病中這個特殊的情況下,宰執的權力是毋庸置疑的,而面見官家、觀察病情,就更是一種連趙官家自己恐怕都無法阻止的‘合法行為’。

大押班藍珪不在此處,二押班馮益只能一面通報,一面將張相公引入寢宮。

君臣相見,剛剛用完早餐連藥湯都已經用了八成的趙官家明顯精神不太好,但絕對清醒,而這位官家任由自己的宰相將自己的貴妃、內侍驅趕幹凈,然後才上前交談。

張浚先是詳細匯報了昨晚之事,然後從容詢問官家,要不要清理後宮舊人?要不要限制三位太後?要不要適當縮緊兩位太上皇的看押?最後,也是最關鍵的,要不要立皇後、立太子,以備不豫。

話說的很坦誠,而且中間牽扯了楊沂中的過激表現,牽扯到了最敏感的君臣父子。

但出乎意料,趙官家坐在榻上,靜靜聽完這般言語,既沒有動怒,也沒有什麽失望與激動之色,反而只是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