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匯報

秋日的東京依然熱熱鬧鬧,但熱鬧多了、習慣了也就是那樣。從這個角度來說,今年的秋天,東京城算是以一種比較平淡的氣氛過去的。

許久沒有外邦使節了,高麗、日本使者一起到來當然會有些新鮮,但當四面八方的使節連續不斷、重復不停的到訪東京城後,人們很快就會習以為常。

還有彩票,這玩意一出來就讓所有老百姓趨之若鶩……當然現在也趨之若鶩,甚至因為這種北伐彩票限額限量引發了有錢人的不滿,公閣裏已經有人建議在蹴鞠聯賽裏搞北伐博彩了,允許按票大額投注。

彩票才幾日功夫,都已經如此,至於宣德樓的國債攤子,寺觀與大貨棧裏的青苗貸與短貨貸,市場漸漸多起來的西域、草原玩意,還有滿街跑的外賣架子車與每年一次的會考加殿試,那就更不用多說了。

甚至,就連中秋大祭,人們都有些習慣了。

沒辦法,盡管場合嚴肅,但事實上就是,無論是誰都很難再有第一次那麽坦誠的情緒了。這似乎有些悲哀,但也沒什麽可批判的。因為這就是生活,生活本身會將任何過往經歷給掩埋,順帶著將最激烈的情緒給一起掩埋。

不過話說回來,這似乎也是那位在後宮種桑樹的趙官家最擔心的情況,不然也不至於每日都在喊北伐了。

可即便是北伐這個口號,才一年而已,大家就也都習慣了。

這一年秋天,是建炎七年的秋天。

這一年秋天,李綱請求告老還鄉,被趙玖拒絕。

這一年秋天,宗澤長子宗潁從外任縣令調回了中樞,出任工部員外郎。

這一年秋天,首相趙鼎的長子趙汾依然沒有參加會試,也依然沒有討到老婆。

這一年秋天,武學出身又做過趙官家侍衛的王中孚離開了東京,回到了關西,上來便成為了禦營左軍一名準備將,前途遠大的他還因為自己跟禦營騎軍的統制官張中孚重名,專門改了個王世雄的名字。

臨行前,他猶豫了很久,到底是沒有拜托相熟的小吳國舅去替他尋找那日在嶽台前見到的帷帽小娘子。

這一年秋天,虛歲十五的嶽雲在經歷了兩年武學歷程後,沒有如想象中的那般留在東京直接成婚,而是被發遣到了他父親軍中張憲部,以一名尋常騎卒的身份進行軍事訓練。

這一年秋天,與姐姐佛佑一樣,神佑公主被許給了另一名帥臣子弟,也就是吳玠次子吳扶……到此為止,趙官家所有女兒都已經許給了當朝帥臣家中適齡子弟。

這一年秋天,從中秋前的太學會試到中秋後的殿試,除了原學進一步份額增加外,還多了相當一部分與經典無關的問題,最突出的便是數算與地理……殿試結束後,那份由趙官家親手繪制,囊括了東海、西域、北荒、南洋的巨大地圖震動了整個朝野。

這一年秋天,兩位太上皇帝與現任皇帝同時開始了文藝作品的連載,繼三曹之後,三趙儼然也要在文藝創作歷史上增加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一年秋天,隨著老將閭勍以老邁辭去軍職轉入公閣,王德那爭議巨大的節度使也在擴軍後正式頒下,韓世忠、嶽飛、張榮、李彥仙、吳玠、曲端、張俊、王彥、馬擴、王德等十名在任軍職又有節度使身份的將領被民間稱之為建炎十節度。

加上因為資歷問題沒有節度使身份的酈瓊、李寶,又並稱為十二都統。

而禦營擴軍後,統計上下所有實際領兵的統制官,合計得到近百人,卻也被好事者七拼八湊弄出了一個一百單八將,為首兩個統制官不是別人,正是楊沂中與劉晏。

這一年秋天,京東西路稍有水災,卻立即被嶽飛與萬俟卨給控制住了局面。

這一年秋天,無論怎麽計算,都是趙官家明道宮落井以後的第七個年頭了。

而等到秋天結束、冬天到來的時候,吳貴妃再度有孕,趙官家也終於蓄起了胡子……他已經快二十八歲了。

再怎麽自欺欺人,都要算作中年人了。

“開始吧。”

十月小陽春,天氣明媚,射靶歸來,趙官家徒步走回到了石亭這裏,坐下以後,得知夜間並無加急密劄送上,便直接朝楊沂中等人努嘴示意。

此時,石亭內外,只有諸多近臣,卻是沒有外朝重臣的……而此時趙官家所要‘開始’的,當然也只是每日例行的情報簡報。

諸多近臣相互看了一眼,卻居然仁保忠昂首挺胸,率先上前拱手:“回稟官家,昨日有五件事被臣收錄……一則,公文至都省,說是杭州火災,燒毀民房數百間;二則,樞密院有報,虔州盜匪再起侵擾縣城,總管郭仲荀已經親自到了虔州;三則,泉州大食海商聚眾市舶司,求與漢商同例,許購官方船旗印信文書;四則,西南功州土司反叛,已為播州楊氏所擒;五則,東勝州城下市集為金國騎兵所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