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勸說

十一月開篇的大朝會弄得滿地雞毛,位列秘閣九卿之一,而且很可能是九卿中實際權責最重的那位直接從堂上主審變成了同案罪犯,也是讓人瞠目結舌。

而這個時候,趙官家卻又在發怒之後拂袖而去,直接動身離京巡查河防去了。

對此,有人以為,這是官家刻意避開案件審理工作,躲開貴妃的求情,以減少不必要麻煩的意思,但也有人說,這是官家暗示刑部放開手腳從嚴從速處置的意思,還有人對皇城司與外賣的問題有些糾結……但不管如何了,趙官家離京巡視河防的姿態卻是毫無折扣,甚至堪稱果斷的。

當日說了,第二日就走,根本不做商量。

須知道,前幾日斷斷續續下了點雪,雖然沒有積雪,但也有些泥濘,早晚還會結冰,這就使得路況頗為糟糕……但趙官家依然上路了。

非只如此,此行這位官家也根本沒多帶人,兵馬一千,四五個隨員,便直接出發了。

一千兵馬,五百是禦前班直、五百是嶽台大營中的騎兵。

隨員中,地位最高的是兵部侍郎兼都水監劉洪道,其下依次有翰林學士範宗尹、剛剛晉升直學士的呂本中,外加閣門祗候仁保忠,以及起居郎領軍事統計司的虞允文。

真就是不顧一切,說走就走了。

而這一行人,出嶽台後一路順汴河向西北而去,卻是先抵達了河上重鎮河陰……此地既是汴口所在,又是禦營水軍的造船廠所在,只能說巡視河防從此處開始倒也沒差。

轉回眼前,臨到河陰,禦營水軍都統張榮早早來迎,趙官家倒也一如既往的講義氣,放下架子直接與之攜手入了造船場。待進了場,官家很是裝模作樣視察了一番在建輪船,然後方才出了幹船塢去了軍營。

這裏多扯一句,早在神宗朝時期,幹船塢技術便通過在金明池成功維修一艘巨大樓船而聞名天下,繼而得到了全面推廣。

至於造船技術本身,無論是海船還是內河船只,大宋基本上都算是世界領先水平了。畢竟,另一個時空中,鐘相楊麽的起義持續了五六年,打到後期,連洞庭湖叛軍都能開始大規模制作各種規模的輪船,可見相關技術的成熟度。

那麽到了眼前這個局勢,一開始就燒了小吳埽,控制住河防的宋軍當然沒理由放棄這些優秀的水面技術。

不過根據軍情匯報,女真人在吃過幾次虧以後,也跟之前扶持青州海盜一般,在河北搜羅相關工匠,隱約是要利用黃河舊道建立自己的船塢、船隊的意思。

當然,此時不是討論這些事情的時候。

趙官家出得船塢,轉入與造船場一體的軍營,免不了要中午臨時加餐,乃是拿從南邊鄭州買來的豬羊做賞,從禦營正卒到造船廠的工匠、民夫,包括趙官家自己,人人一碗肉,半盞酒。

下午時分,這位官家又親自去看了早在上月發下的禦營水軍相關冬日布料,轉了好大一圈,細細查看了一個多時辰,這才趁著下午冬日暖陽,轉向河上,然後親自登上了大堤,復又查看起了堤防、工事、河情。

只能說,官家做久了,裝模作樣的功夫也算是練到家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趙玖真就懂這些呢。

“張都統,本官查閱兵部文档,說是有諜報隱約提到些話語,似乎女真人在大名府也有了幹船塢?而且也要造輪船?”問話的是兵部侍郎兼都水監劉洪道。

且說,身為資歷大員,劉洪道此番入京相較於其他封疆大吏明顯有些矮了的,甚至有空置的嫌疑,而他本人一開始也有些悻悻之態,只是想著能入中樞,還能加個秘閣身份,再加上離剛剛收復沒多久的老家近些,這才忍耐下來。

但此番跟著趙官家至此,想著自己身上兩個職務,劉洪道如何不曉得,官家明顯是對自己有些特定安排的,兵部侍郎與都水監這兩個職責湊在一起,未必不能建功,甚至很有可能就是趙官家在為將來的北伐做一些統籌安排。

故此,離開嶽台後,這位劉侍郎就是日見著上了心,很多庶務都是他沿途主動出面處置的,弄得範宗尹、呂本中、仁保忠這三位內臣如吃了什麽一般……呂本中幹脆淪為了每日給官家讀邸報的角色。

“是有這事。”

張榮披著一件上月才入手的禦賜棉袍,聞言束手立在那裏,張口便哈出一道白氣。“女真狗吃一塹長一智,將船塢擺到在大名府後邊去了,著實不好處置。不過,要俺……要我直著講,女真人用心去造輪船反而是件好事。”

“哦?”劉洪道愈發認真起來。

“道理是這樣的。”張榮皺著眉頭解釋了一下。“劉侍郎想著,北面便是有輪船出來,哪裏就能湊出來咱們這般利索的水戰好手?一樣的弓手,在陸上射的準,在船上卻不是這回事。還有大小輪船的操弄,大輪船動輒幾十號、上百號踩輪子的力夫,怎麽左右調度,怎麽行進一致,大船小船,船退船進,都是說法……新成的水軍,斷不是俺們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