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雪(第2/6頁)

至於說同期的嶽飛、曲端,不提也罷。

而二甲第二的梅懋修,作為林學士的世交之後,當然也算是其中佼佼者,當日出為無為軍判簽,後來因為人手和專長的問題,在呂頤浩統攬兩浙事務期間,被昔日還是小林學士的林尚書直接舉薦,轉為一任提舉市舶司,如今滿三年外任,卻是被趙官家親自點名,在這波大的人事調動後選調回了京城。

當然了,恐怕其中還是少不了這位林尚書的參與……所以,從世俗官場的哪個意義上來說,此人都算是林尚書夾帶裏的人物,或者說互相為政治資源的那種。

此人入京,交付官面程序後就來拜會林景默,也本屬尋常。

閑話少說,雙方廳中見面,奉上加了姜汁、奶皮的熱茶,各自落座,這梅提舉固然是年輕有為,氣質不落書香門第,但林尚書經歷多年內制,外加一任經略使,到底也是氣度更佳……二人閑談幾句,渾然不落俗語,只是說家鄉風貌,地方軼事,天氣時節,文學詩歌。

然而,說破大天去,二人也是標準的官僚,而且相互為政治上的一黨,總躲不過正事。

“南方輿論頗與中原不同,可有說國家政局的?”端坐主位,捧著一杯熱奶茶的林尚書隨口而問。

梅提舉稍一思索,卻也失笑:“好讓世叔知道,李相公(李綱)在彼處,總是管不了自己嘴的,何況道學一脈如今多往南方名山大川立身,而白馬紹興之事後,各處返鄉官員也屬南方最多……便是呂相公(呂頤浩)也管不住那麽多人的,如何不說國家,不論政局?”

“都說什麽?”

“借寺觀、豪商、親貴發貸,收這些人的押金擴充交子務後,南方各處即刻便說,這其實是王舒王的青苗貸重現人間,只是官家知道差役不靠譜,選了民間原本的高利貸者合力發青苗貸而已……還是奪民之利,還是有失控為禍的嫌疑。”梅提舉趕緊應聲介紹。“不過……”

“賢侄以為呢?”林尚書忽然打斷了對方,然後品茶坐待。“賢侄如何看待他們議論?”

梅懋修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認真相對:“小侄看法與他們看法其實相近,還是青苗貸,只是官家又有些新意,知道純用官府走不通,便官督民辦。而既然是督,那這種事情,監管稍弱,或者官民勾結,就注定會有昔日失控之害……不過,小侄以為,即便如此,總還是要做的,不能因噎廢食,尤其是國家要做事,財政上少不了需求。”

林尚書點了點頭,不置可否,重臣氣度愈盛:“此事之外呢?南方還有什麽大的議題?”

“此事之外當然是國朝殄滅西夏後引發的大辯論。”梅懋修當即應聲。“而此事,南方的議論過程卻又因為前方消息分成前後三段……”

林尚書聞言而笑,儼然是瞬間會意。

而梅櫟情知自己這位世叔內秀,已經醒悟,卻還是不得不陪笑講了下去:

“一開始朝廷忽然在西北動兵,自然是整個江南都憂心忡忡,各處書院都在捶胸頓足,只擔心官家一朝將堯山勝勢賠了出去;接著,朝廷忽然橫掃西北,非但全取西夏,還會盟金河泊,卻又使得上下失聲,不少人直接跟著邸報轉了風向,直言官家與朝廷運籌帷幄,大巧不工,而禦營兵馬也精銳到足可以女真甲騎相提並論;但後來,西北三路整編,西夏境內不過三百萬人口,六七萬常備兵馬的數字被邸報登出來,外加……外加後來的商河之事、楊政之案……他們卻又說西夏還不及偽齊實力,當此金人後撤蓄力之際,朝廷趁虛而入,一朝成功,並不能說明本朝軍事已經強大到可以與金人相提並論的地步,但這般說法其實本身也無力……因為他們自家書院裏的揭帖都說,若是西夏如此弱小,何來之前百年久攻不下?”

“這些人啊!”林景默聽完後搖頭而笑。“不是不聰明,不是不忠心,也不是沒有操守與德行,只是多不懂軍事,還以為打仗是他們想的那般荒唐呢……可這也不怪他們,不經歷戰事如何能懂戰事?如今的胡尚書誰還敢說他是不知兵?關鍵在於,這些人心中怯意早起,一開始不願意隨官家迎難而上,這就漸行漸遠,最後漸漸無稽起來了。”

“世叔所言甚是。”梅櫟當時應聲,卻又認真相對。“不過這些討論,卻又催生了一些事務……據說李相公帶頭,希望在南方辦個民間邸報,卻是打著交流道學的旗號,只不過被呂相公給壓下去了……不過李相公鍥而不舍,據說要直接上書朝廷,請開全國報禁,好方便他建立南方報系。”

林景默猶豫了一下,繼而再笑,卻是直接轉移了話題:“你知道淵聖從杭州洞霄宮給官家上平夏賀表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