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耶律(第2/6頁)

耶律余睹無奈,只能勒馬向前幾步,與對方交馬而立,然後貼著對方俯首懇切再言:“嵬名將軍,實在是女真人逼迫太甚……昔日金國太祖以我為元帥之任,結果等粘罕掌權,心胸狹窄,便漸漸奪我兵權,而如今他們完顏氏自家刀兵相爭,殺了粘罕還不足,這兀術卻又要拿我性命立威,我連家眷都未及取,便匆匆至此……還望大白高國念及昔日耶律氏與嵬名氏數代聯姻,容我暫避一二。”

嵬名雲哥終於有了反應,但他張開口後想要說話,卻又再度閉上,然後依然顧左右而笑。

耶律余睹望著午後漸漸偏斜到的太陽,心中著慌,只能進一步壓低聲音,直接懇求起來:“嵬名將軍,務必幫一幫忙……須知,尊駕若不應,外將性命之憂,就在眼前,而若應許,我也不讓大白高國為難,直接借道往漠北避難便可。”

“你能帶多少騎過來?”雲哥終於正色開口。

余睹猶豫了一下,然後以手指向前方。

雲哥本能扭頭去看,卻只見到那些正在圍殺兔子的余睹親衛,半晌方才醒悟,然後言語中卻還是顯得難以置信:“只此兩三百騎?”

余睹尷尬不能答。

“西路軍中契丹騎兵、奚人騎兵足足十幾個猛安吧,且都是你當日親自領著降與阿骨打的,兩三年前你還是他們主將,如今竟只有這麽多願隨你走的?”雲哥絲毫不顧及對方感受,追問不及。

“本族騎兵被耶律馬五拿住,奚人騎兵更是早早分割,且俱在河東。”余睹愈發尷尬,卻只能俯首應聲。“身側只此兩百五十余騎。”

雲哥嗤笑一聲,當場勒馬掉頭,並將手指塞入嘴中吹了個唿哨……剛剛還在與契丹騎兵一起追兔子的西夏騎兵聞聲各自唿哨不停,然後直接轉向自家將主身側。

而雲哥吹了兩聲唿哨,也只兀自打馬不停,眼瞅著居然就要從橫山山口中折返回去北面了。

見此形狀,耶律余睹如墜冰窟,什麽都不能顧,只能趕緊勒馬追上:“嵬名將軍,今日若不救我,便是殺我!且須小心大石林牙為此憤恨大白高國!”

雲哥聞言駐馬相顧,一時哂笑搖頭:“耶律將軍,我敬你是契丹貴種……你也確實是耶律貴種,但偏偏是第一個以國姓之身降金的大將名臣……而既然做了降人,漸漸落得被人疑慮,繼而要除之後快的境地不也是尋常事嗎?如何能怪我?換成我,便是敵國勢大,也要一死報國的,如何會像你這般丟人現眼!”

這幾乎是當面嘲諷呵斥了,與剛剛見面時的小心翼翼形成了鮮明對比。而耶律余睹被罵的面色僵硬,繼而潮紅湧上,卻又偏偏語塞,不能應對。便是身後幾名知機跟來的契丹心腹也都面面相覷,一時擡不起頭來。

“再退一萬步講,便是你如此不堪,只要還有幾千兵馬在手能做本錢,那便是我本人不喜,也值得我們大白高國為些許兵馬為你與金人周旋一二的……兩百五十騎,夠塞陰山北面那些部落牙縫的?莫不是要我們國主再給你添上三百騎以作路途護衛?”嵬名雲哥繼續冷笑。“你拿耶律大石做脅迫,想來此番根本上還是要去可敦城吧?”

耶律余睹羞憤交加,卻只能俯首:“是!”

“我問你,你知道去年堯山之戰時,我家國主為何按兵不動嗎?”

“知道。”耶律余睹低聲相對。“大石林牙在可敦城殺青牛白馬誓師,合十八部西向,金人雖為此稍覺平安,但因大石行軍路線俱在大白高國身後,所以貴主與大白高國卻是不敢輕動的。”

“你知道便好。”嵬名雲哥搖頭嘆道。“那我再說些你未必知道的,耶律大石與你不同,其人百折不撓,在我家國主口中,幾乎算是與大宋官家一般的利害人物了。他到可敦城,不過一萬人,合十八部向西,不過兩萬人。結果西征一載有半而已,便沿途降服回鶻、高昌,吞野迷裏(後世塔城一帶)、阿裏麻(後世伊寧一帶),全據勒垣山南北(阿爾泰山)。那片地方,可耕可牧,肥美若河套,於耶律大石而言,幾乎算是有了王業根基,而且兵馬也漸漸達到數萬雄兵之眾,其勢已經不弱我們大白高國了……”

耶律余睹目瞪口呆,他身後漸漸圍上的契丹騎兵也都呼吸粗重。

“但可惜。”嵬名雲哥見狀愈發搖頭不止。“耶律大石既然在那邊立了王業,可敦城這裏雖然還算是他所領,可也就是一個可敦城罷了,自陰山向北,沿途沙漠三千裏,外加蒙兀人漸漸遷移過去侵占可敦城周邊土地……你們兩百五十人,反而是必死之路了……我為大白高國宗室,無論如何都不會為你一個區區死人使國家與大金交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