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耶律(第4/6頁)

不過這些都不是耶律余睹此時該想的,他該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沒有西夏人的向導和補給,他該如何穿越那個大漠?甚至只在橫山以北,不許進城,他又該如何控制部眾不離散?出了橫山,又該如何應在追兵必然張網以待的情狀下成功渡河向北?

平心而論,余睹自己都覺得,別說可敦城了,怕是黃河沒過就要被人弄死在路上。

但是,不去可敦城,不去找耶律大石,又能去哪裏呢?便是去找雲內節度使、同族的耶律奴哥,不也得去北面嗎?

恍恍惚惚之間,日落已至,西夏人遵照約定,直接離開了山口,而耶律余睹也強行收起心思,下來匯集部眾。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件晴天霹靂般的消息復又砸在了他的頭上。

“將軍……”負責清點人數的心腹侍衛上前匯報,嘴唇直接哆嗦了起來。“少了十個人整!太師奴那一整什的人全都不見了。”

耶律余睹恍恍惚惚,本能便往橫山山口裏逃,後續心腹匆匆跟上,然而,過了橫山山口,心腹再度清點人數,卻發現居然又少了十來個人,恐怕根本就沒跟過來。

到此為止,契丹人士氣愈發低落,可以想見,如果耶律余睹再不鼓起士氣,這支隊伍馬上就要分崩離析了。

“將軍!”

事情比想象中來的還要快,太陽還沒有徹底落山呢,橫山山口北側,迎著明顯要冷上一籌的寒風,有人主動質詢起了余睹,而這一次領頭的赫然是這支隊伍中的一名中高層軍官。“俺們家眷都在河東,稀裏糊塗便隨你至此……”

耶律余睹借著余暉怔怔盯著此人,卻並不言語。

那人似乎也覺得有些尷尬,便放下此節,繼續言道:“但此事不怪你,那日耶律馬五的心腹在渡口所言,俺在當面是知道的,怪只怪俺們命不好。唯獨此去可敦城尋大石大王,那般遠,中間那麽寬的沙漠,西夏人又不給借道,如何去得?況且,太師奴十之八九是直接去尋女真人告密了去,咱們哪來的時機往東北走?怕是到黃河邊上就被女真人直接堵上了吧?”

這話問到了要害,耶律余睹回過神來,辯無可辯,也只能避而不談:“撒八,你到底是何意?坦蕩一些不行嗎?”

“俺的意思是,既然到了這種地步,不如一拍兩散,容俺們自去尋西夏人投奔,反正西夏人顧忌的是將軍你,卻不是俺們這些底下人,俺們自是騎兵好手,西夏人如何不許俺做個鐵鷂子,吃口軍飯?”撒八一邊說一邊環顧身後。

而看到撒八示意,他的十幾個同夥一起鼓噪不說,慢慢的,居然有七八十人漸次呼應,然後站到了撒八身後,與余睹身後部眾直接對峙。

光線漸漸暗淡,雙方都擔心天黑之後局勢難明,所以氣氛漸漸不安,居然開始有人拔刀,繼而辱罵,兩側直接白刃相對,氣氛緊張不安。

耶律余睹立在兩隊人中間,想了一想,忽然長嘆一聲,卻是擡手制止了自己心腹,然後雙手空空,上前直接對那扶刀的撒八言道:“既如此,你們走吧!從平戎寨中帶出來的補給也拿走一半……但請念在我們多年相處,直接向北去洪州州城,不要窺我們路線,也不要說破我們行程。”

撒八等叛離士卒本只想活命罷了,聞言反而有些驚愕,但事情到了這一步,既然余睹許諾,不用火並,又如何會留?於是幾名叛離頭領商量了一陣,到底只取了少數補給,復又遠遠朝余睹恭敬一拜,便聚眾百八十人,向正北走了。

非止如此,接下來,余睹枯坐山口不動,幹脆不點篝火,只是任由其余部屬仿效撒八等人逃散,一直到半夜兩三更時分,方才有心腹來告,說是只剩二三十騎了,而且已經許久沒人逃散了……乃是要請將軍定奪,是否可以點篝火,暫且安眠的意思,否則只是山北寒風逼人,怕是都要凍出病來。

余睹仿佛此時才活過來,終於在夜幕中迎風應聲:“事到如今,談何定奪?蒲答,不要點篝火,讓大家聚攏起來,外面圍馬,裏面圍人,就說我有事要與諸位手足兄弟商量。”

心腹聽到余睹說的嚴重,不敢怠慢,趕緊將剩下人聚攏起來,而人馬圍起來以後,余睹方才再度出聲:“一直到此時,還有如此多兄弟不離不棄,余睹感激涕零,便是原本該一死了之的,此時也要拼了命為諸位兄弟求個安身之所才能去死……而且,咱們確實沒到山窮水盡之地。”

這話有些突兀,饒是剩余之人對余睹個個忠心無二,周圍一圈也有些騷動之態。

“諸位兄弟,我從過了黃河一直是驚懼交加,一直到剛剛局勢無解才放開了心思,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你們說,耶律馬五老早就因為兵權之事對我厭惡至極,且又對女真人忠心耿耿,如何會好心送我過河,勸我來投西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