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心(續)(第2/3頁)

劉子羽微微皺眉,儼然不想涉入這個話題,卻又不得不問:“所以,便要讓我留下,充實中樞?”

“不然呢?”張浚無奈苦笑。“眼下情形,身為臣子,總不能給官家選妃,勸官家少理會國事,多曬曬太陽吧?唯一能為的,不過是盡量推薦人才,讓彥修你這般人物留在官家身側,幫著官家作規劃,讓官家做事時少生波折……”

劉子羽放聲一嘆,儼然是被說服了,卻還是忍不住微微氣悶起來。

“不管如何,如今天下安危其實都是系在這一位身上的,官家穩才能天下穩!”張浚苦口婆心。“我自己何嘗不想出去主政一方,做點大事?但最起碼要等到官家這裏徹底安頓下來,有了規制才行吧?”

劉子羽聽到這份上,只能勉力頷首不再多言。

且說,張浚此番言語,多有他自己臆測之論,而且身為官家私人,所謂文臣中頭號心腹,偏向官家的立場擺在那裏,便是劉子羽雖然這些日子與他相交極好,卻也不是全然信他的。

不過,有一句話張德遠倒是一言道破了關鍵,那便是壽州大捷後西行至此的官家明顯有些忐忑不安,明顯有些不知道該做什麽……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趙玖從來沒認真當過一個正經官家,也不知道該怎麽當一個官家。

一過來,立即被幾個人隔絕,好不容易掙開束縛,便是坐在那裏幹等李綱,李綱來了當木偶,李綱病了以後正好憋到了極致,便去破罐子破摔跑到淮上倚仗韓世忠、張俊打了一仗……仗打贏了,這位趙官家也收了心,照理說該好好當官家了,然而一來道路不靖,南陽不能落地,大家也沒心思教官家如何做事;二來壽州大戰多少給趙官家添了點色彩,也不是誰都有膽量教他做官家的,於是才有了眼下這種浮躁現狀。

而這,也正是趙官家之前犯糊塗起意留下完顏銀術可的一個重要原因,他似乎認定了抗金的‘正經事’就只有作戰,所以有些聞敵而喜。

回到眼下,趙官家本人可能是因為愚鈍,又或者是因為身在局中的緣故,倒是沒想這麽多,恰恰相反,這日他一覺黑甜睡到下午,便先收到了一個好消息,繼而振奮起來——無他,東京留守、天下兵馬大元帥府副帥、樞密使宗澤又來奏疏了,而且奏疏的內容讓人振奮。

宗爺爺這份劄子裏說的很清楚,滑州被他徹底收復了,京東東路的青州、濰州也是確定被金人放棄了,如今是個叫李成的人占據著……總而言之,金人大規模撤軍已成定局,只要趙官家好生占據城池穩妥守備,那完全不用擔心完顏銀術可,後者或許會繼續攻擊,但一旦不能得手,必然北走。

當然,信的最後不免再度詢問一遍趙官家,到底來不來東京?

前半截的重要情報且不提,只說後面這話中的客氣,幾乎讓趙玖喜極而泣……須知道,穿越過來整整大半年了,除去中間李綱當政那段時間沒發外,宗爺爺前後給他這位趙官家發出了十二封邀請函,都是讓他回舊都安頓,平均每半個月一封。

而之前十一封,全都是國家大義和忠孝節氣,又是‘祖宗大一統之勢再難全’,又是‘已經給二聖修了小宮殿,官家自來住舊宮’,每句話都在準確的戳著某人的脊梁骨,道德綁架用的太溜了,以至於趙官家想解釋都難。除此之外,就是東京已經有了多少多少兵馬,有多少多少糧秣,正待官家至此,整頓六師渡河北伐!

但這一次,這麽客氣的邀請,趙官家還真是第一次見。

這說明了什麽?這說明經過壽州一戰,經過趙官家戰後迅速而決絕的行動,一路走到汝陽這裏,那位此刻正駐守在正北面東京的當世第一帥臣終於開始有點信任他趙官家了!

唯獨礙於臉面,所以還在梗著脖子繼續邀請罷了。當然了,七十歲的人了,傲嬌一點完全可以理解。

總而言之,建炎二年的這個春天,對於整個天下而言,還是金國進一步昌盛、擴張,而大宋進一步萎靡和失控……畢竟京東兩路、京西、關西被掃蕩,大面積損兵折將,各地士民紛紛南下,城市存儲被掠奪殆盡,而與此同時,堅持抗戰的河北幾座城市,卻在不斷被拔除。

不過,如果只論趙官家和行在來說的話,眼下雖然還有些波瀾,可大略形勢卻還是向好的。

這主要是因為兵馬得到收集,人心也得到了一定凝聚,而且按照宗澤、韓世忠、劉子羽的言論來看,只要妥當應付,完顏銀術可這裏也不是什麽天大的問題,那麽屆時立身南陽也就是肉眼可見了。

一個安穩的陪都對於行在上下的意義,不言自明。

往後幾日的情形發展也大略如此,且不提外圍那些風風雨雨,只說行在這裏,隨著趙官家派出去的招撫人手,蔡州境內的諸多潰兵、盜匪、義軍紛紛降服,然後統一接受了行在的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