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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成看了,站在二強身後說了句:癡情的人是可恥的。

二強不作聲也不回頭看,只給了哥一個倔倔的後腦勺。

那天喬二強踩著三輪送完貨,難得一個秋天涼快的天氣,他慢慢地沿著街道騎著,想混過上午去,不那麽快回廠子。

有一輛五路公交車從他身邊經過,路窄,車開得不快,車窗玻璃咣咣地震響著向前。

有個女人向車外探了探頭,又極快地縮了回去,大約是被售票員罵了。

二強忽地一歪把,差一點摔下三輪去。

立刻又坐正了,緊趕慢趕地踩起腳踏。

那車上了大路後開始加速,二強拼命地蹬著追在後面,趕得太厲害,嗓子眼緊緊的,象被一只手攥著似的,每一口呼吸都生痛的。

好容易到了一站,車門開處,那女人下了車,下得急,歪了一下,剛剛趕到的喬二強幾乎滾下三輪想扶她一下,沒扶著,她略轉臉看看滿面是汗的二強,走了。

那麽一轉臉,先前那一會兒隱隱的一份相似完全沒有了。

二強把車停在路邊,坐在馬路牙子上。

旁邊有家店子,門前擺了個冰櫃在賣冷飲,這一夏最後的存貨了吧。

二強歇過勁兒來,走過去,買了十支白雪公主,一氣全吃了,吃到反胃,吐了一地,被戴紅袖套查衛生的老太太罰款兩元。

喬一成婚後的小日子過得還算不錯,如果不算上一些小而碎的不如意,喬一成基本上覺得自己是一個幸福的人,至少是一個近似幸福的人了。

那些小不如意,說穿了,不過雞毛蒜皮,簡直地拿不到台面上來說,可是,就象是眼裏的砂,小,沒有危險,然而落進眼裏就叫人不舒服,眼睛不舒服,有時候,就是天大的事似的。

結婚後兩個人一直是輪流做飯的,兩個人從小都不是嬌生慣養,這倒也不是難事。

兩個人都在新聞單位,都是最基層的記者,一忙起來,跟刑警差不多,接到電話就要外出的,所以,一個星期七天倒有六天兩個人不能坐下來一同吃個飯,平時都是各自在單位的食堂裏混上一頓兩頓。電視台的夥食相當不錯,也有餐費補貼,可是喬一成從小節儉習慣了,總覺得食堂裏的菜貴得叫人肉痛,一個人做飯又犯不著,寧可在外面的小店裏買點包子餛飩,小朗卻不在乎,每天在報社食堂買上兩個菜,呼啦啦一氣吃個幹凈,她從不挑食,加上在這個城市總算是有了一個家,心一寬,胃口更旺,所以,結婚兩個月,葉小朗一下子胖了十斤出來,個頭本來小,這下子,有點象只飽滿的白胖餃子,喬一成卻瘦了有五斤,面色青黃,惹得同事們打趣調笑。

好容易有個周末,兩個人都休息,喬一成說好好做頓飯吃,葉小朗主動說她去買菜。

喬一成看著小朗買回來的一堆葷素菜,挑著撿著一堆綠色葉子說:小朗,你這買的是什麽?

小朗說:韭菜啊,這你都不認得了?

一成笑說:我當然認得,可是你看啊,這韭菜都皮了,摸在手上都發粘,這怎麽吃?

小朗問:怎麽不能吃。

一成說:這樣的韭菜味兒沖,不好吃。

小朗把水籠頭開得極大,嘩嘩地沖著手:好吃的。

喬一成說:你是北方人,從小愛吃蒜,不怕沖,才會覺得好吃。

小朗不耐煩起來:喂喂,一成,大男人,吃不得蒜怎麽行?你們南方男人就是窮講究,怪不得人家叫你們小男人。

說著咣咣咣地切肉。

一成笑了,揉揉她頭發:你這話可有點地域歧視啊。

一瞥眼,看見葉小朗切的肉:喂,你這是什麽?打算做個什麽菜?

葉小朗白他一眼,笑了:肉片炒青椒,不是你說愛吃我才買的?

喬一成說:我說的是肉絲炒青椒。

那不一樣嗎?

我習慣吃肉絲炒青椒,我們家從來都是吃肉絲炒青椒。

那我們家還從來都吃肉片炒青椒呢!我們家買來的肉都片成片的。

我們家的肉都切絲。

小朗咣地把刀扔下,氣呼呼地看著喬一成:我說你,大男人家,瑣瑣碎碎你煩不煩。

喬一成也覺得自己有點兒小題大做,看她瞪圓了眼睛挺可愛,不由得軟下來說:行行行,我不瑣碎了行不行?你願意片就片吧,幹嘛把毛都炸起來,跟個小野貓似的。

葉小朗得意地笑了,拿起刀來沖喬一成晃晃,繼續片肉。

兩個的口味也著實是南北相差太遠,喬一成做的飯菜葉小朗嫌淡,葉小朗做的飯菜喬一成覺得鹹,葉小朗愛吃面食,動不動就包餃子,總覺得好吃不過餃子,喬一成卻是打小就不大吃面食,喜歡熱呼呼的小炒就米飯。兩個人便時常為了飯桌上的吃食菜色而叮叮當當的。

然而到底還是新婚燕爾,吵兩句,只當是調情逗樂,轉眼又粘乎到一塊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