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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台的工作並不象喬一成想象的那樣全是光鮮明亮,其實也挺瑣碎,並且,異常地忙碌,常常被派給最麻煩的活兒,而那些所謂的“好口子”多半被資深記者占據著。

喬一成他們這幫新進的小記者,簡直與實習生的待遇差不了太多。

喬一成在自己的第一篇報道被執行編輯改得面目全非之後,已經認識到了一件事:要重新審視自己的工作並適當地調整努力的目標。

他打定主意,用三五年的時間在電視台占穩了腳跟,然後再爭取做制片人,能夠有一定的權力握在手上,做自己想做的節目,按自己的意思去寫報道。

總體說來,這個工作還是給了喬一成很大的精神上的滿足的。

老百姓對於電視台總是懷有十分的好奇,好奇裏又混合著艷羨與一點的畏懼,喬一成外出采訪時將話筒遞到別人鼻子下邊兒時,內心總是躊躇滿志,當有人拉著他的袖子,哀哀地哭訴著生活的不公,希望記者同志給他做主時,喬一成心裏又充滿了正義感,那種迫不及待要申張正義的沖動在他的心中鼓漲得如一面帆。這些拉住他衣袖的人們,都來自於與他同樣的階層,生活中的煩惱是最多的,可是也是最沒有門路的,他們在面對電視台的話筒時,會生出無比的希望,會覺得有靠了,有法子了,哪怕面對的是喬一成這樣年青的小小記者,他們都有一種古代平民遇見青天時的呼天搶地,他們讓喬一成非常非常地動容,他們總能撥動喬一成內心最真誠的那一根心弦。

喬一成想著,有朝一日,他能夠出人頭地的時候,一定會多多地為他們做一點好事。

喬一成的刻苦與懂事,給前輩們留下了很不錯的印象,能夠進電視台的孩子,大多家裏有一點門路的,象喬一成這樣的很少,他的知趣與進退得當讓他在新進來的一群孩子裏很顯眼,他的極普通的出身又使在平輩人中間顯得很安全,不具太大的競爭性,所以,在不長的時間內,喬一成贏得了幾乎所有人的好感。

而胡春曉,卻完全不一樣。

春曉一進台,在新聞部,就被當做小公主一樣地對待,也不知是誰先傳出來的小道消息,說她有個什麽叔叔在市裏做著不小的官,很有辦法,她本人家庭條件也很好,是獨養女兒,爸媽的寶貝,嬌慣著呢,從她的穿著打扮上就能看出來啊,說是家裏還有外國親戚呢。中心上上下下都寵著她,一個漂亮的女孩子,總是容易成為中心,更何況她還有那樣的背景。而胡春曉自己,對所有針對自己的傳言與議論都不做明確的回應,因而顯得越發地神秘起來,傳聞便傳得更神乎了。

幾乎每一天,辦公室裏總能傳出春曉銀鈴一樣的笑聲,敲在除了喬一成以外所有年青的男人心坎兒上。

喬一成對胡春曉是敬而遠之的,他本能地,覺得她與他不是一類人,是不該湊得太近的。象他這樣平凡的人,與胡春曉這樣的女孩子太近,無非是被當成仆役一樣地去使喚,喬一成覺得犯不著。

電視台現在所在的這座大樓,是租用的,環境條件都不錯,只是不夠大,新聞部一個部分就占據了大半的樓層,所以有幾個部門,比如影視部和後勤部是分出去另租了別的地方辦公的。

有一天,影視部的一個叫柳小萌的女孩子來這邊辦事,在新聞中心掀起了一場悍然大波。

柳小萌一來便找胡春曉,春曉正好不在,有年青的記者偷偷地向柳小萌,是不是跟胡春曉很熟,柳小萌說,也不算,只不過她們是大學同學,知道她在這邊就來找她一塊兒吃中飯而已。

於是大家好奇地打聽:這位胡小姐,家裏到底是個什麽來頭?

柳小萌不以為然地答:有什麽來頭,還不是跟你我一樣的,小人物唄。

大家紛紛表示不信,有人就說:看看,越是不平凡的人就越懂得隱藏自己的身份,這也是一種保護嗎,那古代皇帝出巡還要微服呢不是。

柳小萌更笑說:真沒什麽來頭,唉,還不如我呢。

有人就拖長了聲音說:哦--?不會吧,都在傳呢,說是家裏很有辦法的。

柳小萌於是問:她跟你們說她家裏是什麽來頭?

有人就答:其實也不是她親口說的,也不知怎麽的就都在傳,說是家裏有錢有地位,在市裏工作,很有點辦法呢。

柳小萌就微撇了薄薄的嘴唇笑。

這麽一笑,大家便覺出了其中有什麽奧妙,圍著她更問個不休。

喬一成這一天正好剛做早班,做完了晨間報道,坐在辦公桌旁正小歇著呢。

柳小萌笑說:唉,她怎麽還是這樣,上學時就這個毛病,哈哈。不過呢,她估且這麽一說,你們也就估且這麽一信,別問我,我可是什麽也不會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