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殘羹冷炙(第2/4頁)

景氏老祖點點頭,

道:

“這道菜,有人棄之如敝屐,難得南侯您願意品嘗,這是,老朽的榮幸。”

說完,

景氏老祖低下頭,

對著身邊的小孫女道;

“來。”

女童看著前方站著的那名身著甲胄的威武男子,

開口頌念道:

“憶往昔,先人苦;天子令,持節出……”

這是楚地的民謠,被收入楚樂之中,講述的,是楚侯奉大夏天子令開疆楚地的艱難和不易。

伴隨著女童清脆的念誦之音,

景氏老祖將青蛇拐丟到地上,

整個人緩緩跪伏下來,

似哭似唱: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倏然間,

一股特殊的韻律流淌出來。

在這一刻,

仿佛這座城,以另外一種生命形式復蘇了過來。

它在這裏,一坐數百年,歷經了不知多少春秋,看著繁衍,看著作息,看著開拓,看著華美;

它是見證者,也是記錄者。

自古詩家大才,喜詠物言志亦或借景抒情,拋開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其實,是真的有那麽一類人,能夠在冥冥之中,抵觸到一些,本不該存在的靈魂,和它們,交流。

田無鏡就站在那裏,

任憑其視線之中,

出現了一群身著楚地長袍兩鬢頭發飄逸的男子,他們縱情高歌,他們借酒消愁,他們赤著腳,踩在這青磚台面上,跳著,歡呼著,恣意地去抒發今日的熱情。

有的,在高聲吟誦著新作的詩詞,有的,則在唱著新收集來的曲樂,有的更為直接,以玉佩當擊,敲打著拍子。

興至高樂處,

玉佩碎裂,掉落一地。

持佩者蹲在地上,心疼地抽泣,其余人則放聲大笑,紛紛解開自己的配飾遞送了過去。

再來再來,

接起接起,

繼續繼續!

“嗡!嗡!嗡!!!!!”

一座座巨大的石碑拔地而起,楚地習俗,每新拓一地,必刻之於石碑,以告天地神靈。

楚地祖廟,分為三重門,外重門,為祭祀所用,二重門,為皇室大禮所用,如新皇登基、太子冊立;

最深處的那層門,

非有開疆拓土之功,為君者,也依舊不得入!

熊氏先祖知道立業不易,所以才立下此規矩。

也因此,數百年來,楚人一直對於對外開拓保持著極大的熱情,因為每一任君王,都不希望自己至臨死前,都不得入祖廟內門,生怕自己淪為笑柄。

楚地多水澤,多重山,在沒被開發前,其實就是窮山惡水,有時候,為了占據那些地方而興兵和那裏的山越族人開展長年累月的戰爭,實際上是一種虧本的買賣。

但楚人對土地,無疑是極為貪婪的,每一代君主,其所想要的,其實就是更多更多地占據新的土地,以此能夠向先祖,誇耀自己這個後代子孫的功績。

而貴族分封制,則是最適合新納入土地治理以及對外開拓的最合適政體。

此時,

這一座座巨大石碑,就是歷代楚皇的開疆功績。

眼下,大楚很多人口稠密的富饒之地,在百年前,本就是窮山惡水,先祖披荊斬棘的進取,才給諸夏,在這塊地方上確立了安身立命的根基。

石碑上,刻著那一代楚皇的名字,也刻著為開拓戰爭立下功勛的貴族名字。

獨孤氏、屈氏、昭氏,出現頻率最高;

而沒有私兵的景氏,則緊隨其後。

前三家,以軍事開拓,景氏,則以文教收服。

很多人都認為,這大楚四大一等貴族,全憑祖上之功,但其實是數百年來,在大楚對外開拓之中,他們都貢獻極大。

石碑上面,除了文字,也開始顯現出一道道身影,他們很是模糊,卻都宛若真實存在。

景氏老祖擡起手,

喊道;

“燕人南侯,這道菜,敢提箸否?”

這不是煉氣士的術,

也不是劍客的劍,

更不是什麽武者的體魄,

它不是道,更不是法,

而是一種以前存在,現在存在,過去,也依舊會存在的信念。

它不屬於宗教門派,因為世間任何宗門的供桌,都沒那個資格去供奉他們。

它不具備殺傷,

連踩死一只螞蟻的能力都沒有,

但,

前提是,

你不去理睬他,

一旦你提起筷子,

就等於是將自己拉入到那種境地之中,

你接受了挑戰,

就要去直面於此。

這是一種,真正的大氣象!

景氏老祖,讀了一輩子的書,寫了一輩子的字,講了一輩子的道理,他就是個老學究,但臨了這時,卻竟然硬生生地來了一出平地起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