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洞庭之圍(第2/4頁)

江宗主這番畢,將席間眾人講得啞口無言。

又因他所言向來被奉為不易之論,這番話一傳十十傳百,逐漸簡明扼要,歸納成了“長孫茂難求”五個大字流傳開來。

而多年過去,武曲沒能再世,賭坊門口的玉牌漸次撤下,而各種佯裝武曲騙取天價酬金之人,或鋃鐺入獄,或逍遙法外,近些年也隨之式微。

浮世新人換舊人,少有人物可萬古長青。

武曲之名,也如優曇缽華,時一現耳。

如今這一代江湖小輩,津津樂道於長孫茂“難求”,以至於各門各派都要揪出個年輕英俊的晚輩來比擬此人的“難求”,並稱為“五小難求”。長孫茂一張光頭畫像在一眾小輩之間廣為流傳,一度引得各門弟子競相效仿,但卻少有人去探究當初那個四六不著的光頭小和尚如何成了今日這個冷面人,也無人深究長孫茂究竟為何難求。從前王孫公子與一代豪俠的璧人佳話,也漸漸成了他一個人的故事。

數年之前,長孫茂在鄯城偶遇獨邏消,兩人把盞論故之時,不知達成什麽協議。不久,長孫茂說動劍老虎應允番邦俠士前來終南論劍,並獨邏消為四主判之一,還將當年“定情吉物”作為終南論劍頭籌嘉獎。至此,璧人之說更是銷聲匿跡。

有極少數人仍舊瞻仰武曲,但多半也是因景仰長孫茂而間接知曉此人英跡。每年終南論劍,不少人前去太乙鎮只為遠遠一窺長孫茂真容,但這些人多半不知,清茗對談,一年一會,只為祭奠那位被江湖遺忘多年的故人英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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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少有人知道,她這位故人身在仙境之中躺了八年,托長孫茂的福,雖只剩半口氣在,卻依舊還苟延殘喘著。

清醒的時候極少極少,八年如一日,當真日月如梭,忽然而已。

所知曉有關長孫茂的事,也多半經由尹寶山口述。

而尹寶山所知,也不過道聽途說罷了。

他能比江湖人知道的多那麽一點,便是長孫茂一直在劫復閣門下奔走。

經由重甄一心經營,劫復閣也已雲程發軔,早不是當年那個規模。

尹寶山自始至終雲遊世外,忽然有一天,重甄尋上門來,交給他一只平平無奇的素面銀盒,請他幫忙帶回三神山交給方鶴,余下的事,劫復閣會料理好。

不久之後,尹寶山知道了那盒子裏裝的是一只蠱。

他問重甄,為什麽不直接給長孫茂?

重甄沉默了很久,說,“多年前,有故人托我照顧一個小姑娘。我照料不周,令她險些喪命,因緣際會,被人用神仙骨所救。我察覺神仙骨受不少奸人覬覦,便以劫復閣之便,為她更改名姓身世,養在一位劍南道友人家中。劫復閣之外,世人若要查她名姓,多半只能查的只言片語。此事始終瞞著長孫茂,只因我怕他心有執念,一著不慎而行差踏錯。此事我做的不妥,這七年我也竭我所能,借他便利,只為彌補他。但數月之前,長孫茂卻察覺此事,尋到了劍南道,與我有了一番爭執。在那之後,他負氣離去,多年來獨身走動,蹤跡難尋,我始終沒有找到他。”

郁家人總想要一個女兒,前些年好容易得來,卻又夭折了。雖不是血親,多年來卻待她極好。她身體承受不住神仙骨,大小傷病不斷,郁家人自然不常領她出門。養在深閨,與外界並無交際往來,於是旁人只知郁氏有個弱不禁風的閨女,只有閨名,連大名也不曾取一個,旁的外人更是一概不知。哪怕有人有意或無意打聽,劫復閣也已將她一概過往抹去,只留下寥寥術語生平,自然不會往更深處想。

此事做的萬無一失,為保無虞,重甄只每數月以會友為由去郁常家中探望,以免惹旁人猜疑。

不過通常萍月並不大願意見他。

長孫茂多半也是偶然從閣中人口中聽說此事。

但兩人自小一處長大,長孫茂自然比旁人更了解他。雖知道他於郁常有恩,但郁常於他交際不深;他腿腳又不便利,何至於一年三番兩頭為這點交情過蜀道。稍加思索,便覺出此事於他性情不合。長孫茂又何等神思敏捷,立刻尋到劍南,問他,郁家,有人是不是有神仙骨。

那時重甄不知道長孫茂心中只有猜測,只以為重甄對郁家有恩,是送神仙骨救了郁家人;對此事卻並不十分確定,出此一問,全是在訛他罷了。

奈何他心中有愧,立刻端出兄長身份壓他一頭:“長孫茂,你不要做傻事。”

重甄至今都記得自己如何被掀飛出去。

那時不輕一拳,揍得他眼前一黑,過了許久方才恢復知覺。同時,一股腥甜從肺腑翻湧而上,頃刻間聽見刺耳轟鳴。

他一動也不能動,因為立刻,一支碧玉佛陀擦著他的脖子釘進青石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