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八重山笛4(第4/5頁)

他聞聲回望過來,令高處的葉玉棠亦能看清他此刻面容。

許久無眠,眼眶通紅,神情疲憊,語氣虛弱。聽到這話,略略有些迷茫,緩緩說道,“我得找到她。”

長姐有些慌張:“若尋著屍首,為她修葺陵寢,往後年年祭奠;若未曾尋到,便只當是失蹤罷了。哪怕她活著,你有你的仕途,她亦有她的俠路,作伴到某個時候,卻總是要分道揚鑣的。更何況,她已當了你贈她的兵器,歸還三千六百兩紋銀,便是她已事先與你做了道別。你婚期將近,又何苦為了這已了情誼,為難自己,為難於我們?這一輩子都找不到,你難不成往後就不過了?”

迷茫過後,他猛地醒過神來,語氣無比決絕,“我得找到她……為止。”

長姐一時愣住了。他一抽馬韁,駿馬一聲長嘶,馳入橫街。一群甲士見他去意已決,不敢阻截;待他縱馬疾馳而去,一眾甲士追了一程,到底卻沒有追上。

那道視線領著葉玉棠一躍,輕盈落到屋頂,隨即竄房越脊,緊緊追了上去。他策馬飛快,身後視線亦始終不急不慢,仿佛被他發現似的,與他維持一段距離,卻始終跟得遊刃有余。

隱隱只見濃郁大霧之中,遠處水上一艘小舟。

霧越來越重,數尺之外已目不能視,那艘小舟也幾度跟丟。這道視線不得己在水面疾行幾步,跟得比往常更緊了一些。

待船只將要靠岸之時,葉玉棠隨那道視線一擡首,大霧背後現出一片青山。

是雪邦。

那視線復又領著她低頭,但見小舟在泊雪渡口靠了岸。

長孫茂上了岸去,回頭問船夫,“那天她可還留下什麽話沒有?”

船夫略一思索,道,“她說,她先乘船離開,與表公子長安再會。再沒有別的了。”

他立在渡口,神色一暗。

呆立片刻,擡頭望見隱於雨霧,幾近像是要通往天塹的山莊長階,稍有猶豫,便又擡腳往階上去。

走出幾步,船夫便撐著小舟便離了岸,去往那頭渡口。

長孫茂聽見水聲,腳步一頓,忽地回過頭來。

葉玉棠與他視線一接,心臟莫名一陣狂跳。

領著她看去那道視線仿佛也有些慌亂,猛地轉開視線,哪怕有大霧遮蔽也覺得不足,一旋身,復又藏匿於湖心小島一株枯萎桃花木背後。

長孫茂視線在大霧之中尋覓無果,復又轉過身去,沿石階上了山去。

轉頭一刹那,眼中盡是失落。

這依舊是多年前她所熟知的那個頑劣、稚拙的長孫茂。

可那樣一個長孫茂,怎麽如這般困窘潦倒,走投無路,簡直失魂落魄到了極致?

葉玉棠正欲隨跟著那道視線追上長孫茂,卻再也邁不動腳步。

胸中一陣酸澀,臉上一癢,伸手一拂,撫到了一行清淚。

淚眼迷蒙之中,她睜開眼來,入眼依舊是思州城的寂夜。

一轉頭,發現謝琎坐在書案上靜靜望著她,手頭拿著支頗不起眼的醜笛子。

她輕輕吸了吸鼻子,問:“你怎麽還沒睡?”

謝琎一愣,道,“我不該睡,也睡不著。想著笛譜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便想起來琢磨琢磨。”

葉玉棠道,“你拿過來給我瞧瞧。”

謝琎從桌上跳下來,執著笛子與燒焦的笛譜走到她跟前,道,“少莊主說,這第一至三章是‘引魂’,就是喚人前來,卻好像沒什麽用?”

葉玉棠捧在手頭翻了翻,忽然笑起來。

謝琎道,“郁姑娘笑什麽?”

葉玉棠道,“一至三章已被盡數燒毀。你翻出這一頁,是從第四章 起頭的。”

謝琎慚愧道,“原來如此!第四章 起是‘追思’,那便是完全不同的效力。少莊主告知於我,我百試不靈,還以為要麽世人誇大這笛譜效力,要麽是少莊主哄騙於我……”

這人在耳邊因驚喜而略顯聒噪,葉玉棠聽見“追思”兩個字,卻忽然一怔,想起巴瑞瑛說謝氏的什麽玉笛勝過玉龍笛之處在於引人共情。也就是說,玉龍笛能做到的某些事,謝氏的玉笛也能做到……

既有玉龍笛譜在手,那這個“追思”的意思,會不會和巴瑞瑛盤瓠笛的效用相當?

話句話說,也就是在剛才她冥神之時,謝琎吹這巴獻玉手寫“追思”之章,威力勝過盤瓠笛,引出盤瓠笛所不能引導的另一段記憶?

倘若如此,那她剛才做的,可能就不只是夢,而是某個人親眼所見,方才能經由玉龍笛譜,領著她去看的一段真實發生過的記憶。

葉玉棠回過味來,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叫了一聲,“謝琎。”

謝琎停下聒噪,微微偏頭,嗯地一聲,“郁姑娘怎麽了?”

她說,“你再接著吹笛,就依著這笛譜四至六章。”

謝琎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