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八重山笛4(第3/5頁)

人人都知道他在尋一個在西市失蹤的女子。

有人說,你是說葉玉棠?我聽說她三日前被人追入胡人巷,再沒出來過。第二天清晨,店主灑掃時在草垛下發現一灘黑血,想是人已經沒了吧。

……

葉玉棠有些不解:這些不是八年前的事嗎,為何又說是三日前?

這詭異飄蕩的視線,領著沿著她在長安城屋脊之上狂奔,停駐十字街轉角,從一間酒肆二樓窗戶一蕩而入,於人群間急速穿行,直至停在樓轉角。

男子身影領著一個陌生男子,入了一間雅室。

帶領葉玉棠追隨他的這道視線似乎輕功極佳,一個閃身進了隔壁雅室,躲在屏風背後,滿室酒客竟無人察覺。

旋即,纖指一轉,催運內力,在雅室薄墻上灼出一個小洞。

透過那小小洞悉,葉玉棠隨那道視線,望向那間雅室,忽地一驚。

雅室之中對坐的兩男子,其中一個背朝著她,看不清面貌,聽聲音只知是個胡人少年。

而這道視線一路追隨之人,此刻正向洞悉坐著。

此人正是長孫茂。

是長孫茂,卻不是現在的長孫茂。

視線裏的他,眼神清澈,面容仍帶幾分少年氣。

尚未加冠……也興許是蓄發至那時,頭發不長不短,只剛剛夠束起個小小馬尾,不足以挽作發髻,冠不上罷了。

葉玉棠稍作回想,想起從洞庭到雪邦那數月之中,似乎正是他頭發最難打理之時。因她自己常束個高馬尾,有一日早起順手,便也這麽給他束發。他看著順眼,往後便都束這麽個活靈活現的小馬尾。

在雪邦見到他時,頭發也是這般長度。

是了……正是十九歲的長孫茂。

那這日,也正是她死去之後六七日。

他不知因什麽事著急,一坐下來便問,“你有消息了嗎?”

對面那胡人少年搖搖頭。

他一拳捶在桌上,埋下頭去,仿佛懊喪之極。

胡人少年又道,“這些天,我倒是聽不少人說起過……不過你是長安城人,想必你聽過的,比我要詳盡得多。”

他靜靜伏趴在桌上,一動也不動,模樣極是消沉。

胡人少年嘆口氣,又道,“有人……我是說有人,前日在西市看見她,滿身青筋密布,和劍南道中生蛇蠱的蛇人,起初毒發的模樣極是相像。”

那伏趴之人,過了片刻,忽地輕輕顫抖起來。

胡人少年似也覺得於心不忍,溫聲安慰道,“又或者未必是真的。不過,旁人又說,中生蛇不會立刻死去,會先變成蛇人。旁人還說,蛇人生前執念會無限放大,只恐怕她一旦化身蛇人,必會來尋我再戰一場……外面賭場下注都開到天價去了,你若不信這個,恐怕也不會來尋我。我向來欽佩武曲前輩這類女流英俠,心中很是嘆惋。你既來尋到我,但請千萬相信:一旦我見到她,必定第一個告知你。”

他埋首臂彎之中,聲音喑啞,卻擲地有聲道了句,“……多謝。”

胡人少年思來想去,不免又是一句勸慰,“但我聽說江宗主向來憎惡夷狄,尤其是苗人。若她真化身作蛇人,卻在大庭廣眾之下向我宣戰,若讓江宗主知曉,恐怕對她不利。你是她最親近之人,故勢必要在她現身之前發現她,將她藏好。不過現下兩三天已經過去,你將長安城翻了幾個底轉天,成夜沒合眼,我這‘戴罪之人’也跟著你睡不好覺。我倒還好,不過疲累一點罷了。你這心力交瘁的找,保不齊她還沒現身,你便跟著她一道去了。你不如好好回家睡上一覺,也想想,有沒有第二種可能?也許,真如另一群人所言,她中的乃是萬蠱之毒,生蛇只是其中一種?”

這話像是激怒了他。

長孫茂猛地起身來,轉頭便往雅室外走頭走去。

胡人少年“哎”地一聲,亦站起身來,幾步疾追。

葉玉棠視線亦跟著幾步疾走,自屏風躍上房梁,從高處走出雅室,站在長孫茂背後的房梁上,一俯身,看見了十六歲獨邏消的臉。

獨邏消站在長廊盡頭,遠遠叫住他,高聲說,“武曲重諾,興許比起輸掉一場比武,她更在意的,是一些未盡的諾言?你是她師弟,你仔細想想,她從前是否與人有過什麽約定,有什麽誓言,有什麽憾事,尚來不及了。去這些可能處去尋,興許也更多一些機會尋到她。”

長孫茂腳步一頓,急急而走,眨眼消失在長廊盡頭。待他一走遠,廊上那道視線方才跟出客棧。

·

視線疾轉,眨眼之間,她又藏在一處闌幹背後,遙遙望著下頭的東西橫街。

百步之外,街道對面那一處對街而開的宅院大門卻是眼熟的。

隨著馬匹長嘶,宅中一女子大喝一聲,門外甲士聞聲列戟而攔。

長孫茂長姐喝問他,“你將家裏鬧個雞犬不寧就罷了,長安城裏也給你攪個天翻地覆,找個師姐鬧到無人不知……你還要去哪裏找?你什麽時候才能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