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蛇母之死(上)(第2/3頁)

萍月正給摔暈的魚去鱗,聽到這話,動作忽地就停了下來。

巴瑞瑛道,“也是,若是讓她見到你如此模樣,又怎會真的放心。”

萍月沒有說話,擡刀狠狠剁下,撇去魚頭。

彼時巴獻玉一手拎著一只大花毛的野雞,走到門口聽了一陣,又不動聲色地轉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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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又過了半月有余,某日晨間,萍月忽然聽到床頭有響動,一睜眼,但見馬氓與巴獻玉正蹲在床頭一動不動地瞧著她。

在她尖叫出聲之前,巴獻玉一把將她嘴給捂住,很真摯地小聲問道,“想不想去見你姐姐?”

她猛地搖頭。

他偏著頭想了會兒,將她橫抱起來,大步走到庭院之中。

馬氓早趕在他之前,揭開了庭中那個石蓋,露出裏頭黑洞洞地穴道。

等進了穴道,不見日光之後,巴獻玉方才放她到地上,道,“挖了好長時間呢——”

不及說完,臉上立即挨了個耳刮子。

他倒不覺地痛,盯著她瞧了一陣,輕輕嘆了口氣,拾起她脖子上的木哨,輕輕一吹。

片刻之後,獒牙沖進穴道,將她扛在肩頭就跑。

巴獻玉在後頭快步跟上,漫不經心地說道,“光是走也要半個多時辰,不過再沒有更短的路了。”

獒牙任由她掙紮了一陣,只是怕摔著她,故而一開始走得小心翼翼。等她消停之後,便越走越快,不過一刻鐘,便已走到穴道盡頭。

穴道盡頭有一扇小小的窗,窗藏在月洞門、假山與文竹背後,透過一道一道的小空隙,可以看清一座庭院,庭院中有圍廊圍著一塘鯉池,廊上掛著鳥籠,一方天地囊括了水淙與鳥啾,別有一番野趣。

庭院之中,有個女子在灑掃。起初背對著月洞門,正將落到廊上的落葉掃入水中,又以網兜將漂浮在水上的枯葉打撈起來,總之做起事來力求省事,卻又做的井然有序、分毫不錯。

做完這一切,她又去到前廳,沒一陣子,便拿著一簍子東西回來,側對著月洞門脫掉鞋襪,坐在廊上,將赤足沒入水中,被池水驚得哎喲一個激靈,接著又歡喜起來,拿腳揚水,潑得魚兒滿池塘遁逃時,她又抓起一把魚食撒入水中,引得魚兒既怕她、又不得不聚到她身旁覓食,真是好不調皮。

等水玩夠了,魚喂飽了,她才拿出簍中的針線,細細的織起來。大紅的軟緞,花裏胡哨的彩絲,也不知她在繡什麽。萍月看在眼裏,視野迷蒙,擦拭幾次,卻越哭越厲害。

及至那庭中女子不經意間望了望池中倒影,忽地皺了皺眉頭,放下繡品,左思右想,便又自竹簍中拾起一張面紗,臨著水,分外細致地蒙在面上,獨獨露出一雙眼睛。眼瞼略略有些松弛,對著月洞門那雙眼睛,是渾濁的。

是雲碧。

至此,萍月再也不忍看下去,掉轉頭狂跑。

穴道地面不平坦,害她險些摔倒。

巴獻玉叫了一聲,獒牙應聲追上去,將萍月負在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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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萍月幾乎每天入睡前,都會去穴道盡頭那處月洞門看雲碧,從早晨到正午,從秋分到初冬,及至雲碧手中繡品已漸漸成型。是一只腦袋大小、倔頭倔腦的布老虎。

布老虎快繡好的那天,宅子的主人回來了。

男人一進大門,便將外頭黑色鬥篷脫下來,露出蒼白俊逸一張臉。

是江映。哪怕隔著月洞門、假山、瀑布與文竹,萍月仍遠遠地、一眼就認出他的側影。

雲碧沒料到他回來的如此突然,匆匆將布老虎塞入竹簍,藏在身後,避至一側。慌慌摸一摸面紗,確認臉頰遮蔽完好,這才略略松了口氣。

兩位身量窈窕,看腳步略會些功夫的女子,聞聲疾步上前。一人取下他落滿雪的鬥篷,一人替他披上軟狐裘,遞來手爐給他擁上,這才隨在他身後入裏屋。

打雲碧身畔走過時,江映看了一眼,走出幾步,才略略有些狐疑地問道,“這女子,是?”

婢女道,“公子爺不常在思州,故薛掌事找了個人來看宅子。”

見他似乎還問說什麽,婢女又道,“這女子很會見機行事,又懂黔語、又懂劍南話,還能懂苗語。更重要的是,她不會說話。因為這個,薛掌事覺得放心,也不怕她走漏公子爺的消息。故哪怕她相貌醜陋些,平時縛著面紗就是了,放在裏頭做事,倒也放心。”

江映嗯了一聲,旋即不再過問,自回屋去了。

雲碧呆呆坐回庭中,思來想去,尋出一張殘料,在上頭三兩針起落,抖起來瞧了瞧:是一簇小小火焰。

那日,過了正午,萍月依舊靜靜立在月洞門後頭,一動不動地盯著院子瞧,一直站到日頭西斜。

屋主回來了,女子打掃完庭院自回到屋中去,以免在院中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