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人在陌生環境裏會更傾向於依賴讓自己有安全感的人。

如果只有他們兩個人,言忱喊他無可厚非,但這會傅意雪也在。

她大一就和傅意雪同寢,兩人雖不在一個系,但早上有課的時候都會一起吃了飯再各自上課,晚飯也一塊吃,有時還會一起去操場散步,傅意雪有著很強大的表達欲,跟她分享一些有的沒的,她安靜地聽,時而附和。

剛上大學那會兒,傅意雪說她像匹孤狼,獨來獨往,看誰也沒個好臉,連笑都不會,甚至說話時都斜睨著眼,讓人不敢接近,但後來莫名其妙跟傅意雪成了好友,能開玩笑,偶爾也流露出那種懶洋洋的神態。

四年裏,她唯一能算得上親近的人只有傅意雪。

可在此刻,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裏,哪怕時隔六年,她還是下意識地喊了沈淵,語氣熟稔,好似直接跨越了六年,什麽都沒發生過。

她沒離開北望,他沒到北城來上學。

他們都停在原地,沒有分開。

言忱錯愕了幾秒,周遭格外寂靜。

雨點錯落有致地落在她肩膀,打濕了她的外套和頭發,此時所有昏沉都消散,格外清醒,就像是腦袋裏有根弦突然繃緊,她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唇,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沈淵身上,他拎著她的吉他站在樹下,沒讓她的吉他被淋濕。

像許多年前一樣。

“拿了。”他別開目光往酒店走,神情淡漠,“走吧。”

言忱揣在兜裏的手握緊,她閉了閉眼,輕吐出一口氣,心頭有種說不出來的壓迫感。

在此刻,她明確地感受到他的變化,和他的涇渭分明。

好似回到了起點。不,是比起點還糟糕。

傅意雪小心翼翼地蹭過來,壓低了聲音問:“你們以前認識啊?”

言忱盯著已經走到酒店門口的背影。

良久,她像是卸掉了渾身氣力般輕倚在傅意雪肩膀上,語調散漫,“有過一點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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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淵原本想給她們開套間,但剛過了小長假,套間已經被預定完,只好定了標間,兩個男生把她們的東西放上去,看了看酒店的環境才打算離開。

沈淵比傅意川做事靠譜,他把房間裏的燈關掉,仔細檢查了每一個角落,確定沒有攝像頭,又把窗簾替她們拉上才走。

傅意雪叮囑他們回去路上小心,傅意川應了聲好,然後戳她腦袋:“你早點睡,不要打遊戲。”

“知道了。”傅意雪往後退半步,氣得瞪他:“我又不是小孩兒了,你能不能對我多點信任?”

“不是小孩才通宵打遊戲。”傅意川冷笑:“反正晚上不要讓我們在王者峽谷偶遇,不然明天早上六點我敲你門。”

傅意雪:“……”

她不想聽傅意川再多嗶嗶一句,直接把他往外推,“你就不能跟人家沈淵學學,這兒大的人了一點兒也不穩重。”

傅意川:“呵。”

沈淵早就站在了門外,傅意川被推出來以後剛轉了個身,傅意雪毫不留情就關了門,關門那瞬間還蠻溫柔地問言忱:“言寶,你要不要洗個澡再睡?”

沈淵盯著門看了會兒,直到傅意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哥,你想什麽呢?”

思緒這才回攏。

酒店走廊空蕩蕩的就剩他們兩人,地上鋪著軟綿綿的地毯,做了很好的靜音設計,燈也是暗色調,搭配著白色墻壁有別樣美感。

沈淵收回目光,大步流星往電梯走,傅意川立馬跟上,直到進了電梯,沈淵摁下“1”之後,傅意川終於忍不住問:“沈哥,你跟言忱以前就認識吧?”

後知後覺如他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兒,尤其是沈淵看言忱那個眼神。

特別……犀利。

傅意川窮盡畢生所學從自己為數不多的詞庫中想出了這個詞,但又覺得這個詞沒辦法準確地形容兩人之間的關系。

具體要用什麽詞來形容,傅意川覺得他那只夠應試的語文水平不太夠用。

沈淵一直沒答,等到了一樓,電梯門緩緩打開時他才沉聲應了聲嗯。

傅意川頓時覺得挖到了大新聞,豎起耳朵聽,“什麽時候?”

沈淵:“前天在奶茶店認錯人的時候。”

傅意川:“……”

他還不死心,頗有些惋惜地問:“真是認錯人啊?”

“不然?”

“……”

這雨下得愈發大了,兩人站在酒店廊檐下避雨順帶等車,但手機打車軟件上顯示前邊還有七十多號人在排隊,路邊很久都不過一輛出租車,但凡過去的都標著綠色的“有人”字樣。

沈淵盯著右邊的藥店看了許久,忽然拿出手機給傅意川轉了五百塊錢,“你再去開一間房,我去買個東西。”

說完也沒管傅意川什麽表情,轉身離開。

十分鐘後,沈淵回到大堂,手裏拎著個白色塑料袋,他發梢帶著濕意,不算嚴重,傅意川看清他手裏的東西後錯愕地問:“你去買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