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溺殺(29)

夏夜悶熱,謝青鶴睡得正深沉,突然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負責看守門戶的老黃就住在南門倒座,很快起床提燈出來,詢問門外是誰。

門外傳來蔣二娘的聲音:“是我,二娘。”

謝青鶴原本躺著沒動,聞聲即刻披衣下床,趿著鞋子出門,問道:“怎麽了?”

老黃把門閂打開,蔣二娘就撲了進來,披頭散發滿臉驚慌,手裏也沒提著燈籠,急切地問:“弟,小嚴來了嗎?你看見小嚴了嗎?”

正在此時,謝青鶴看見原本棲息在院中樹梢的宿鳥因此驚動,撲楞著翅膀飛向天際。

此為外應。不必起卦占蔔,謝青鶴就知道舒景宛如驚鳥飛走了。

“沒事,回去睡吧。”謝青鶴吩咐老黃閂門回去睡覺,接過他手裏的燈,引蔣二娘進屋,“二姐姐,不要著急,進屋慢慢說。”

正說話間,蔣幼娘也聽見了動靜,屋裏點燃了燈。

蔣二娘半夜來問舒景的下落,謝青鶴不欲讓蔣幼娘也摻和進來,說道:“三姐姐,沒什麽大事,不必起來了,睡吧。”

蔣幼娘從窗戶裏探出個披頭散發的腦袋,關心地問:“真沒事啊?”

蔣二娘也不想讓蔣幼娘摻和,胡亂點了點頭,跟著謝青鶴進了堂屋,直接就關了門。

蔣幼娘歪在窗戶上想了一會兒,還是把燈吹了,倒頭睡了下去。

謝青鶴半夜起床也是長發披散,他先請蔣二娘坐下,點了燈燭,大半夜也沒熱水沏茶,就給蔣二娘倒了一杯涼水。此時天氣暑熱,涼水也能入口。才轉身去屋內摸了一支簪子,勉強束起長發。

“發生什麽事了?”謝青鶴問道。

蔣二娘不大好意思說在鋪裏發生的事情,先央求謝青鶴:“小嚴不見了,弟,你不是會算卦麽?你算一算他去哪兒了?咱們快去把他找回來。”

“二姐姐適才臨門問我,已得外應。若我算得沒錯,他應該是被什麽驚動了才會倉促出走。”

剛才在門口驚動宿鳥飛走的人就是蔣二娘,謝青鶴據此認為,驚走舒景的應該也是蔣二娘。

他沒有明確指出這一點,耐心解釋說:“就如宿鳥驚飛,巢穴在這裏,縱然一時飛遠,終究要回來。二姐姐不必著急。”

“你是說他還會回來?”蔣二娘常常見謝青鶴占蔔起卦忽悠莊彤和賀靜,對他信口占算之術十分信服,馬上就鎮定了下來,關切地問,“那他大概什麽時候能回來?”

謝青鶴並不關心舒景何時歸來,他想知道舒景為何要走:“二姐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蔣二娘被問噎住了,支吾難言。

謝青鶴馬上意識到這事涉及私密,可能不大好問了。

做弟弟的是不好過問姐姐的私密之事,但是,他之所以放心讓蔣二娘和舒景相處,是因為他認為蔣二娘自守,舒景知道分寸,兩人都很成熟理智。就算一個想入非非,也不至於兩人一起心志失守。

現在看來,情況並未如他所想發展。

舒景來歷成謎,他因體恤舒景從未逼問。現在蔣二娘和舒景弄得這麽曖昧,倒似他這個做弟弟的沒能盡到保護之責,將來歷不明的人放到了姐姐身邊。

謝青鶴考慮了片刻,拿出三枚銅錢。

逼問蔣二娘是絕不可能。他打算占蔔舒景的去向,拿舒景來問話。

蔣二娘剛剛還嚷嚷要謝青鶴占蔔舒景的去向,幫她把舒景追回來,這會兒看見謝青鶴去拿銅錢,是要把舒景追回來審問今夜之事,她又慌得坐立不安。謝青鶴才將銅錢灑出,她一把將桌上的銅錢按在手裏,不讓謝青鶴去看陰陽,說:“我告訴你。”

“但我告訴你之前,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是真的答應我,不能出爾反爾。”蔣二娘說。

謝青鶴不肯胡亂承諾,說:“二姐姐盡管說。答不答應,還得看二姐姐的條件是什麽。”

蔣二娘被他噎了一句,怔怔地看著桌上微弱的燈火,突然就不想提自己的要求了。

她讓弟弟不要打舒景,舒景照舊挨打了。她想約束妹妹的奢侈用度,弟弟也從來不肯理會。她知道自己處在一個什麽位置——她可以被弟弟庇護,但,她影響不了弟弟的決定。

當媳婦的都有一個熬成婆婆的夢想,蔣二娘被弟弟接回家供養起來,她一度認為自己可以越過當媳婦的卑怯艱難,一步到位成為家裏的女主人,夢想自己長姐為母,坐到張氏的地位。

和蔣幼娘爭吵過幾回之後,弟弟根本不曾給她撐腰,蔣二娘才知道自己這個夢不切實際。

既然說話沒有份量,那又何必去說?

蔣二娘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她察覺不妥之後,審問舒景為何避讓鮮於魚。舒景如何搪塞了她。舒景又怎麽長時間地故意給她添堵,讓她狂躁發脾氣。以及,她今天怎麽跟舒景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