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溺殺(29)(第4/8頁)

於是,蔣元娘不停寫信勸說兩個妹妹,叫蔣二娘回臨江鎮開鋪子,叫蔣幼娘回去與她做伴,她也可以陪妹妹讀書寫字雲雲……當然,若是能把弟弟一並哄回來就更好了。

對於蔣二娘和蔣幼娘來說,跟著弟弟過日子和跟著大姐過日子,沒有本質上的差別。

真要考慮日後,跟著大姐反而更加保險。蔣元娘有家有業非常穩定,蔣英洲卻青春年少,總有娶妻生子的一天。一旦弟媳婦進門,生下幾個孩子,自成一格家庭,久久待在家裏白吃白喝不肯嫁人的大姑子們,只怕就是弟媳婦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蔣幼娘跟著謝青鶴的日子久了,想事情非常無法無天。

眼看著大姐又寫信來催開鋪子的事,她跟蔣二娘挑明了說:“我知道二姐姐擔心日後。不過,二姐姐可要想好了。回了臨江鎮,以後要應酬的可是娘。若是不回臨江鎮,最壞的結果,也無非是看一看弟婦的冷臉——做弟婦的,難道還能拿巴掌糊我們不成?”

這一番話頓時就把蔣二娘驚醒了。

她也不是受虐狂,自由自在地生活了兩年,哪裏還受得了在張氏眼皮底下討生活的痛苦?

常年被克扣飲食、吃糠咽菜都能忍,那時時刻刻擔心被訓斥責罰、動輒得咎的驚懼,就像是一場已經清醒的噩夢,絕不想再經歷一遍。

蔣二娘的女紅鋪子做得不差,鋪子是自己的,人工也不花錢,每月都有保底幾兩銀子進帳,若是遇上換季,賺上七八十兩也不稀奇。不說大富大貴,養家糊口是盡夠了。

蔣幼娘見她的營生做得踏實,也有些只花不進的焦慮,就湊上去巴著蔣二娘,也要賣工。

蔣二娘最開始就嫌棄她瞎了眼睛繡工不好了,這會兒鋪子在掙錢,覺著白養著妹妹也無所謂,也就含混地答應了下來。哪曉得蔣幼娘繡出來的活兒非常漂亮,蔣二娘大為吃驚,仔細看了幾遍之後,她去找蔣幼娘算賬:“你做活兒邋遢就罷了,怎麽去找弟弟幫你繡?他男人大丈夫怎麽好做女紅?”

蔣幼娘找出繡簍,將布蒙上繃子,指尖輕輕一縷,就把絲線分成了十二股,快得讓蔣二娘吃驚。

隨後蔣幼娘穿針引線,指尖輕輕一彈,細針飛過繡布,仿佛一道輕煙。

蔣二娘目瞪口呆:“你,你這……”

“弟教我的呀。我倒是想附庸風雅,學點什麽琴棋書畫。到頭來還是喜歡繡活兒。二姐,你等我把這手藝學得精致了,能扛得起鋪子的活兒了,到時候我來做活兒,你來學這飛針。真真兒好玩又有趣,做得好看又不費眼睛。”蔣幼娘摟著她的肩膀,嘻嘻笑道,“我來教你。”

蔣二娘先有些膽怯了:“那我能學得會嗎?不了不了,我還是……就看你做。”

蔣幼娘就慫恿她:“不就是一根針麽?二姐繡活兒本就最好,我都能學會,你能不會?”

蔣二娘才生出些勇氣,好奇地看著蔣幼娘玩弄針線,下午就開始了練習。

有鋪子營生占據著白天的精力,打烊之後又常與妹妹一起玩耍,蔣二娘忙得只有在夜裏躺在被窩裏才會想起舒景,想起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她知道弟弟不贊同他們的事,她也懷疑弟弟是使了緩兵之計,用謊言把她暫時安撫住了,她想,小嚴可能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不管她夜裏怎麽猜測,怎麽流淚,次日也不敢去找弟弟詢問此事。

沒了弟弟幫忙,蔣二娘也不知道該怎麽尋找舒景。總不能報官說自家有逃奴吧?

蔣二娘就這麽抓心撓肺地混過了整個夏天。

又是一年秋高氣爽之時,謝青鶴已經熟練地準備好木屐、登山杖,打算帶著全家出門秋遊。

鮮於魚乘著飛鳶如約而至。

與從前不同的是,他這回不是孤身而至,帶了一個人來。

“小嚴?!你怎麽啦?!”蔣幼娘非常驚訝,上前將鮮於魚帶回來的男人看了好幾遍。這人形容削瘦,看上去風塵仆仆滿身憔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哪有半點豐神俊朗的舊貌?

這時候蔣二娘還在鋪子裏守著,全然不知朝思暮想的舒景被鮮於魚帶回來了。

謝青鶴聞聲出來,鮮於魚上前見禮,解釋說:“真人。這人千裏跋涉一路腿著上了寒山,沒路引就一直在荒地裏當野人,臟了河裏洗洗,餓了打點野味、吃些果子,到了寒山腳下,跟野人也沒兩樣了。指名道姓要見弟子——我以為他來尋仇呢。”

謝青鶴聽著笑了笑,上下看了舒景一眼。舒景滿身憔悴削瘦,這是長途跋涉自然消減的模樣。身上沒有半點內傷外傷,很顯然,鮮於魚或是寒江劍派都不曾對他動手。

“他去找你,叫你把他帶回羊亭來?”謝青鶴問。

“真人說笑了。他若仗著真人奴婢的身份,以此脅迫弟子,留在羊亭就能如願,何必往寒山跑?昨天之前,弟子都不知道他和您的關系。”鮮於魚說著收起臉上笑意,認真地說,“他沒說自己在羊亭為奴,自承劫後余生,要與弟子做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