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摧折(第2/6頁)

她突然轉過臉來問道生:“阿姊聽說過我和樂陵王的事嗎?”

道生略一怔,“這事恐怕已經無人不知了,我倒好奇,年頭上回來還沒什麽的,怎麽一年之間發生了這麽多事呢!”

她苦笑,一切都在別人掌握之中,可不是叫你生就生,叫你死就死。她倚在欄杆上遠眺,青灰濕冷的天直要壓下來似的,連呼出來的氣都是倉皇急迫的。

道生聽不清她在說什麽,待得湊近一點,發現她噤了聲,正扭身看廊廡底下的人。道生瞥了眼,是樂陵王妃王氏。她心裏嘀咕著,先前看著就不大對勁,今天大約要借勢清算了吧!

果然彌生吩咐邊上女官:“去請樂陵王妃來說話。”又笑著看她,“阿姊猜猜,若是我和王氏起了沖突,他究竟站在哪一邊?”

王宓來了,臉上有傲性的神情,稍欠了欠身,一副輕薄的聲口,“殿下同我真是心意相通,我正打算尋殿下呢,殿下就差人來傳我了。”

彌生直起腰,曼聲道:“其實有些事悶在肚子裏,大家都不好受。索性敞開了說,恨也好,怨也罷,就是死也死個明白,對不對?”

王宓意外地看著她,沒想到她這麽不帶拐彎的。再想想也不賴,與其不死不活地吊著,還不如來個痛快。因點頭道:“殿下是爽快人,如此甚好。”

彌生對元香遞個眼色,元香會意了,把人都遣到別處候著。自己退回門掖旁,不動聲色地拐個彎往前廳去了。

“咱們王謝的淵源頗深,祖輩上屢屢結姻,鬧到現在這地步,說起來很叫人心寒。”她把臉色正了正,“其實兩家交戰,到最後少不得兩敗俱傷。咱們私下有什麽恩怨,面對面解決,不要牽搭宗親,就不會有眼下的窘境。”

“殿下未免想得太簡單了,你我身後就是兩大世家。牽一發動全身,豈是隨意敷衍兩句就能帶過的?我這半年多來受的委屈,殿下過得這樣滋潤,一定沒法子體會。”王宓幽幽地笑道:“明人跟前不說暗話,我也不避諱你。我頭一回見九王是在齊鬥樓,那時家兄接了朝廷旨意送我進京來參選,太皇太後親見了我,當日便傳了九王。你是曉得的,憑他的人才名聲,還有什麽可挑剔的?我也不怕你笑話,就是一見傾心。後來太皇太後命他送我進女學,他一路上都沒同我說話,我心裏想,他是方正君子,少言寡語也是有的。可是進了女學,他在雙橋那裏直接就告訴我,他心裏有人,便是和我成親,前路如何也不敢保證……”

彌生訝然,這話他從來沒有對她透露過,她一直以為他就是想死死抓住王謝,可原來不是。這麽算來他那時候已經有了足夠的把握,抑或僅僅是欲拒還迎的伎倆?

她攏起眉,“既然如此,你為什麽還要嫁他?”

“我以為只要抓住了名分,時間久了總有轉圜的余地。這世上的郎君,有幾個是能坐懷不亂的呢?我自問姿容過得去,不至於遭受冷遇。況且他是諸王裏唯一沒有成過婚的,不嫁他,難道嫁那死了元妃的二王嗎?”她說完喲了一聲,復又幹笑道:“對不住,我對先帝大不敬了,請太後殿下恕罪。”

彌生懶得和她玩虛的,只問她:“我和他的事,你是怎麽知道的?他同你說的嗎?”

王宓把臉縮進毛領裏,眯著眼看她,“你是他的心肝寶貝,他怎麽可能會陷你於不義?才開始我的確沒想到是你,是他受傷那回,我過府探望,見只有你一人在跟前伺候。女人的直覺一向很準的,就算他掩飾得再好,從眼神和語氣裏也能看出端倪來。我自知不妙,進宮面見了太皇太後,太皇太後也唯恐你們亂了章程,第二天便頒下給你指婚的敕令。我那時沾沾自喜,琢磨著你既然擬嫁先帝,你們再深的感情也應該斷了,誰知……”她頓了頓,臉上憤然,“誰知我遇上的是個情種,大婚之夜竟撂下我獨守空房,人都跑得沒了蹤影!”

彌生已經不知道說她什麽好了,她一心要嫁親貴,不就是為了富貴權勢嗎?既然路是她自己選的,就應該做好最壞的思想準備。她一直愧對她,覺得自己和慕容琤糾纏不清耽誤了她。如今她這番話叫她豁然開朗,原來她的顧忌是多余的,大家都在算計,只不過王宓技不如人,算空了而已。

乞旨賜婚,把她弄了個措手不及,這倒罷了,彌生不怨恨嫁了珩。可是有些事……比方槐花林的那晚,外頭說她如何她認了,但掃了君王的臉面,卻是大大的不應該。她望著王宓,“我只問你,外頭的傳聞是你散播出去的嗎?”

“是不是又怎麽樣?如今計較的不是這些,有句話叫好女不二嫁,太後可聽說過?”王宓扯了扯嘴角,“你既然跟了先帝,就應當恪守本分,為什麽還要惦記著別人的夫主?我是說太後多情好呢?還是水性楊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