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摧折(第4/6頁)

慕容琤鐵青著臉看他,“你都瞧見了,這回誰也救不了她了。”

王潛亂了方寸,本想和他求情,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全然沒指望了,他等的不就是這刻嗎?只怪宓兒沉不住氣,在這節骨眼上發傻。人家正愁揪不住她小辮子打發她,她自己倒送上門去。離皇後之位僅一步之遙了,如今什麽都完了,毀的不單是她自己,更要連累整個王氏。

慕容琤撩了袍襦快步往池邊去,他不得已也跟了上去。場面當真是混亂,炸了鍋似的。樂陵王妃掌摑了當朝太後,多麽令人震驚的消息!尤其這裏是謝府,她在人家的宅邸打人家的女兒。還有九王,他和太後既然有那層關系,能輕易放過她才見鬼了。

謝大婦暴跳如雷,指著王宓的鼻尖罵:“咱們以前瞧在樂陵王面上不同你計較,這倒好,越發上頭上臉了。你是什麽身份,她是什麽身份,你自己可曾掂量過?今天這一巴掌,若是輕易放過你,太後的威嚴就叫你糟蹋透了。”她憤然左右張望,“樂陵王人在何處?叫他來處置,家規國法拿出來論,少了半分我也不能依!”

慕容琤排開眾人上前作揖,“臣治家不嚴,甘願受罰。”再看彌生一眼,雖然拿帕子捂著臉,邊緣露出來的地方仍舊赤紅一片。他心痛難當,掉過頭來望王宓,恨不得活撕了她。

謝大婦是一等聰明的人,這樣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不善加利用天理也不容。因接口道:“殿下是掌刑獄的,如此便請殿下主持公道。咱們謝氏一門都看著,看著殿下究竟是秉公執法,還是徇私情包庇王妃。若是不能從嚴處置,咱們就到聖人跟前討說法去。聖人至孝,定不會就這麽罷休的。”

王潛慌張地對謝大婦拱手,“夫人息怒,臣下疏於管教,讓舍妹做出這樣的事來。”又領著一幹王氏子弟跪下磕頭,“請太後千歲開恩。”

王宓已經到了這地步,樣樣都豁得出去,邊上有內侍羈押著,她掙不脫,便大聲高呼:“阿兄何苦求她,她難道不該打嗎?真真做了至尊,幹那些雞鳴狗盜的事也要叫人忍著不成!”

王潛簡直要被她的愚蠢氣死,她不圖自己,竟不知道言語過激會拖垮整個王氏嗎?因白著臉壓低嗓子喝她:“你給我閉嘴,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

慕容琤最懂得快刀斬亂麻,稽首道:“為免偏袒,臣今日休妻。太後殿下信得過臣,臣定嚴懲王氏,以正視聽。”

彌生一直低著頭,聽了他的話方擡起眼來。目光微微顫動了下,卻毫無溫度,復又轉到別處去了。

王宓呵呵冷笑起來,“大王要休我,我犯了七出的哪一條?”

慕容琤冷冷瞧著她,外面傳他涼薄,他也承認。他只要對得起彌生,別人怎麽樣,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因為從來不覺得愧對王宓,打擊起來也不遺余力,“無子、善妒、口多言。”

王宓漲紅了臉申辯:“別的且不論,頭一條無子我就不服。大可以叫醫婆來驗,我大婚半年還是處子,叫我如何能有子嗣!”

這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朝中親貴都在場,聽了這話驚訝莫名,紛紛轉頭看九王如何應對。

遮掩總會吧!看戲的人們興致高昂,巴巴兒等待下文。誰知他往上作揖,“稟太後,臣無能。”

大家都有些傻眼,什麽無能?彌生也愕然,大庭廣眾下說自己無能,他是瘋了不成!

他倒很坦然,慢吞吞道:“臣好服五石散,五石散過量,但凡男人都知道,脾腎不足,瘀血閉郁,肝氣不疏……”他摸了摸鼻子,“舉而不堅。因此房事上不足,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大鄴貴族流行服散並不是奇事,行散期間每每也會遇到這種問題。郎君們都有些尷尬,通病嘛,有什麽可計較的。

他這麽輕描淡寫地糊弄過去,居然沒有招人恥笑?王宓咬牙切齒,“大王只知七出,不知三不去嗎?與更三年喪便不能休棄,大王又怎麽說?”

慕容琤厭惡至極,“看來你沒有細研究過三不去,你守喪未滿三年,這條保不住你。況且你我義絕,你今日犯下滔天大罪,還有什麽可說的?”他凝眉看從方,“等什麽?叫她繼續撒潑說無賴話嗎?還不堵上她的嘴,打入大牢去!”

王潛大驚失色,膝行幾步道:“太後……求太後開恩,好歹念在先君的面上從寬發落吧!王氏這樣大的重擔壓在臣肩上,臣確實管教無方。今日舍妹犯下大罪,過錯都在臣。臣不能替舍妹周全,死了也沒臉下去見先君。臣願領回舍妹,從此嚴加管束,求太後留她性命。”語罷泥首在地,已然淚不能抑。

眾人的注意力重又回到彌生身上來,如今王宓是死是活就看她一句話了。她慢慢放下手,一邊臉頰上指印分明。王潛看了心驚肉跳,唬得俯首在地,再不敢擡起頭來,暗忖著這趟怕是不妙了。宓兒下手太狠,那種肉皮等閑碰不得,經受她這一巴掌,明天大約少不了要留下淤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