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流連(第3/5頁)

昨日近在眼前,明天就是大不同的了。她圈起雙臂把臉捫在臂彎裏,腦子好亂,亂成了一團麻。自己那麽多的不舍,夫子似乎是感受不到的。他現在很忙,上次稱傷在府裏歇了近一個月,如今大王死了,他也應該復出了。聖人接連損失兩子,對剩下的嫡系自然寄望甚高。彌生聽說他進了官,拜大司馬,領並州刺史。如今總算大權在握,可以喘口氣,再也不用瞧人臉色了。太學祭酒成了掛的虛職,那裏不過是途中的一個落腳點,現在難得再去了。幾位得力的師兄也提調出來,正大光明追隨左右,越發讓他如虎添翼。

他不再來看她了,大婚在即,大約也忙著王宓那頭的事。畢竟瑯琊王氏不是普通的小門小戶,等閑怠慢不得。彌生知道緣故,心裏仍舊不是滋味。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瞞不過自己。她也吃醋,嫉妒成狂。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罷了,他不來也好。再相見,恐怕自己會忍不住咬下他一塊肉來。

婚期就在眼前,阿耶也從外埠趕過來了。男人有男人的交際,阿耶是重臣,常年替聖人巡狩,這趟回了鄴城,朝中的同僚們要一一拜訪。彌生看得出阿娘比她還緊張,忙進忙出的,有些摸不著套路。常對著滿屋子妝奩發呆,在擔子中間來回地穿梭,唯恐漏了什麽,一遍遍把收拾好的箱籠重新翻出來清點,不厭其煩。

那天在裁衣鋪子定做的釵鈿禮衣也趕制好了,佛生取了親自送來。阿娘心裏正為喜事高興,脾氣沒那麽大了,見了面也算好聲好氣,沒有過多難為佛生。只是陽夏的嫁妝裏也備了曲裾深衣,兩套喜服難以取舍,最後放在一起對比,到底鄴城的手藝人本事好,略勝了一籌。

大家都忙,唯獨她懨懨坐在那裏。阿娘看她魂不守舍的,便過去瞧她,溫聲道:“外頭待久了,仔細曬黑了臉。傻愣愣在這裏坐了一天了,究竟想什麽呢?心裏有事,同阿娘說說。”

彌生擡起頭來看她一眼,囁嚅了下,重又低下頭去。

沛夫人和佛生面面相覷,佛生到底做過虧心事,來前戰戰兢兢的,後來見彌生談笑如常,料著當日的事並沒有被戳破,心裏才安定下來。她慶幸著還好沒成事,如果便宜了大王那短命鬼,彌生這會兒可虧大發了。現在嫁二王才是對了門路,總不見得死了大王死二王吧!因對沛夫人笑道:“家家不要擔心,大抵是女兒臨嫁前的惆悵。”她斂裙蹲下來看彌生,輕聲道:“我前頭打探過,二王府上姬妾雖多,沒有特別得寵的。你過去了是當家的主母,要是有人膽敢犯上,你按著心意處置就是了。二王聽你的話,絕不會多說半句。就是那生養過的三房人得費些腦子,不過要打發了也不是難事。夫主跟前多說幾句,什麽都有了,你還憂心什麽?”

彌生煩惱的不是這個,內情也不能同她們說,只得笑了笑站起來,“我是覺得屋裏悶,在外面好透氣,哪裏是阿姊想的那樣!”復又問:“十一殿下的病症怎麽樣了?那天說發作了,現在可好些了?”

佛生笑得有些尷尬,點頭應道:“吃了幾劑藥,近兩天好多了。就是如今癱在床上,連人都做不成了。你們大婚他來不了,來了也空惹人笑話。”

“笑話什麽呢!”彌生道,“屋子裏關久了不好,阿姊要帶他多出去走動。看看外面風景,心思也開闊些。”

佛生嘆了口氣,“他自己看不開,總覺得別人瞧不起他。我的話他要是能聽,我眼下也不會那麽艱難了。”語畢又笑,“說起來真是弄人,咱們姊妹,如今竟成了妯娌。等你們大婚後,我見了你還要叫一聲阿嫂呢!”

彌生老大不好意思,咕噥著:“什麽阿嫂,我還是照舊就管你叫阿姊的。”

佛生壓低了嗓子打趣,“那可不能!現在不改口,將來你入主了鄴宮,我不也還得叫你聲皇後殿下嘛!”她召仆婢拿東西來給彌生過目,指著托盤裏的紙包道:“這個是坊間的偏方兒,我特地求了來的。大婚前一夜用它沐浴,對女孩兒身子有好處。”

沛夫人取過來看,打開聞了聞,問:“可是那個修珍方?”

“正是。”佛生道,見彌生一臉茫然,知道她不懂,便道:“這藥可是好東西,入洞房前一晚泡了藥浴,第二天能少疼些個,且對受孕也有幫助。二王子嗣不多,你過門後添上一兒半女,將來地位自然穩如泰山。”

先前是沒到時候,沛夫人還未開始教她閨房裏那些事,既然現在佛生開了頭,便喚她進屋去,從箱底摸出卷軸和小盒子遞給她,笑道:“人大了,也該懂那些了。沒的一竅不通,不知道怎麽伺候夫主。”看看天色,外面晚霞赤紅,便道:“把幔子放下來,你自己好好熟讀。我先到湯池那頭布置去,這藥兌在溫泉裏,要發散一會兒才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