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得儂(第3/6頁)

他恍惚找到了初入情場的單純的喜悅。隔一會兒看她一眼,再看也還是不夠。他不懂得怎麽討好女人,琢磨著要讓她快樂,就讓她當家做主。可是樣樣討她示下,又怕她嫌煩,覺得他沒有男子漢氣概。自己想來想去,還是另外給她置辦的好。到底還沒成親,她又是書香門第出來的有教養的女郎,萬一計較起來認為受了侮辱,那可真是枉費他一片深情了。

“你且稍待,我這就去命人預備去。”他很快說,轉身朝門上去。

彌生有些走神,沒來得及出聲他就出去了。然後聽見他在院子裏咦了聲,她循聲去看,見兩個小子正攙著夫子過來,停在青石路上和他搭訕。

好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開始悸栗栗地痛。他來幹什麽?看見了又有什麽好處!她飲泣著靠在直欞門上,不想聽,可是他們談話的內容還是鉆進她耳朵裏來。

慕容珩頗驚訝,“我聽下頭人說你睡著,這才沒進園子看你。怎麽起來了?身上有傷不要走動,好生將養著是正經。”

“歇了兩天好多了,才剛知道你來了,特地來和你道喜的。”慕容琤強撐著對慕容珩笑,作揖道:“二兄春風得意,叫人眼熱呀!”

慕容珩笑吟吟地拱手,“你的佳期也近在眼前了,同喜同喜!今年立春後禍事不斷,六郎這一趟又一趟的,大兄急紅了眼。據他府上的幕僚說,六郎已經逃往荊山郡了,大兄撥轉馬頭連夜便去捉拿,到如今也沒有消息傳回來。想來母親自苦,有意要替大鄴沖喜,這才急匆匆下了旨意。”

慕容琤只是點頭,現在他哪裏有心思管什麽大王六王,心裏亂成了麻,腦子裏也空無一物。設想得再周全,臨要把人交到二王手上,比剜他的肉還疼。他仰頭看台基上,她沒有跟在二王身邊,也許當中有什麽變故。他心裏生出希冀來,“二兄這是要走嗎?”

“我要帶她進宮,先著人備輦去。”慕容珩說著回頭望了眼,調侃道:“我這也算橫刀奪愛了吧?你辛辛苦苦栽培的學生,最後叫我討了回去,我竟覺得有些對不住你。”

他知道二王沒有別的用意,不過是借以抒發內心的感慨。可是他妒火熊熊,卻聽出賣弄的意思來,端的是刺耳異常。他只好暗裏咬牙,事到如今沒有轉圜,暫且延挨過去,總不至於他們明天就拜堂。他還有時間,鹿死誰手也未可知。且叫他空歡喜幾日,彌生跑不掉,早晚還是他的。

既然上了心頭,臉上便可以格外溫煦恭勤,他解嘲道:“二兄說得也是,我這會兒像是要把一手養大的女兒嫁出去似的,心裏滋味委實不好受。所幸許配的是二兄,我知道二兄對內眷最是溫存體貼的,也不替彌生操心。只是有一宗,大兄的心思你知道,眼下他在外埠,鞭長莫及發不了威,可一旦他回了鄴城怎麽辦呢?他那個霸王脾氣,二兄可有應對的辦法?”

慕容珩果然擰起眉來,“以前和王氏,我不過是將就過,她在外頭怎麽野我都不放在眼裏。如今彌生不同,說出來不怕你笑話,其實我早就對她有意。埋在心裏那些日子,原本是要死了帶進棺材裏去的,誰知道老天開了眼,我真真是如獲至寶。大兄好色,就算底下人的妻女被他睡了個遍,我的彌生絕不能叫他動一根汗毛。我再不濟,豁出命去,也要在他石獅子頭頂上鑿出個窟窿來。”

慕容琤沒見過他這副模樣,他那糖人的性子,搓圓捏扁都看別人的意思,如今倒為彌生較起勁來,裏頭大約也藏著對大王的恨。只是那句“我的彌生”讓他心裏刺痛,如今慕容珩可以名正言順說這句話,彌生的確是他的了。自己呢?成了日頭底下陰暗的鬼影。以後人前不能同她多說話,甚至不能多看她一眼,這樣的煎熬不知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自己釀的酒,再苦也得喝下去。橫豎要耐得住,總有柳暗花明的時候。他寬慰自己,好歹平息下來,“那依二兄的主意呢?”

慕容珩決心是有的,玩弄起權術來卻差得太遠。問他具體計劃,他竟是一臉茫然。慕容琤扯了扯嘴角,心道扶不起來的阿鬥,真要靠他來維護彌生,有多少條命都不夠他消耗的。這樣也好,索性無能透了,反倒更易於操控。因使了眼色遣退左右,低聲對他道:“二兄何不從大兄身邊人下手?敢怒不敢言的不止一兩個,家下舊部不必算計,跟他出生入死多少年,為他掉腦袋都不帶眨眼。可是有個人,二兄應該聽說過。”

慕容珩擡眼看他,“你指的是哪個?”

“南梁刺史靈縉的兒子叔茆在燎原之戰後被俘,大兄下令將他放到東柏堂配廚,二兄可還記得?”他掩口咳嗽了幾聲,又道;“一個朝臣的兒子做廚子,他如何納得下這口氣?靈縉幾次三番來贖人,大兄看重叔茆,都不曾放行。前陣子靈縉死了,叔茆要回南梁料理喪事,卻被大兄杖責,我料著眼下叔茆定是恨他入骨的。二兄手上有張好牌,怎麽不知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