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立業(第2/4頁)

“這人情往來自然遵循舊例,可走人情也好,咱們自家吃用也罷,東西物件兒有個‘隨行就市’的道理。我原本差的就是這一點沒想到——改明兒我就叫人遍地裏打聽去,十天半個月的就新列一張單子,把賬房的賬一一照單子捋明白了。我倒也看看她們還跟我犟不犟了!”鳳姐冷笑,若是她們肯服身子聽用,差個一點半點的她也就不計較了,若是還像現在這樣充能擺款兒,那可真是要把積年的舊賬翻出來。

雲安到底見識多謝,趕忙提醒:“你可仔細些,犯了眾人可不是鬧著玩的。”徐徐圖之才是正理兒。

熙鳳握著她的手,笑道:“好妹妹,我明白‘殺雞給猴兒看’的道理,只要她們別太過分,我樂得太太平平的過日子呢。”

說了好一會子話,鳳姐舒服的倚進兔毛軟靠裏,一面打量四周,一面喟嘆:“妹妹們的日子過得舒坦,倒叫我好生羨慕。”

熙鳳說的不是客套話:這二樓正中的小廳用紗櫥豎起東西北三面墻,南面用月洞大落地罩造了‘門’,月洞罩兩側擺著花幾,上供著兩只梅瓶兒,廳裏整體被布置成三片兒。正中置著大圓桌和繡凳。西邊半側靠墻放著張無帳的大方榻,仿造別人屋裏的炕那樣布置,炕桌上散落著圍棋、九連環這等些玩具,北側是西洋落地鐘,上面的錦格裏放著點心匣子。靠東北側的這裏放著個四腳坐地大銅爐,三張鋪設的毛絨絨的坐榻圍著這熏籠,這後面的東墻是一整排頂天大書櫃,另一面北墻上的立著架等高的百寶格,熏爐矮榻南面留下的那片大地方則擺著紫檀木大案一張,案後木椅案前字畫大缸一應俱全……

書案上一古樸博山爐內輕煙裊裊,同月洞門口的紅梅枝兒相合,是淡淡的寒香。熙鳳將手爐放在榻上矮幾上,又端起甜滋滋的姜棗茶呷了口,腳下踩著溫乎乎的腳爐,身子幾乎陷入厚長的兔毛裏去,只見這位璉二奶奶半眯起眼睛,昏昏欲睡——

“奶奶,太太叫呢。”平兒掀起錦簾進來道。

鳳姐一驚,笑罵道:“你這個炒蝦子等不著紅的,作死了,嚇我一跳!”說著起來就要走。

迎春三個便笑:“你倒是告訴我們你來作什麽了再去不遲!”

鳳姐點點自己的額頭,“我可是忙糊塗了,倒教我我把正事忘了!”

說著就指方才隨意叫下人放到圓桌上的那兩個匣子:“老太太昨晚上下的令,說妹妹們既立了院子,就是這院子的當家人了,這是預備妹妹們明日放賞的——誰知教我聽了你們幾句話,才知道老太太多慮了,妹妹們自己就想到了。”

雲安幾人笑道:“鳳姐姐受累。多謝老太太想著,我們原本也沒想起來,這不今日才叫人辦來的。”

送走鳳姐,雲安留下平兒吃盞茶再去。繡桔打開那兩匣子,只見一個是一匣荷包,一個是新錢和兩捧比小姐們往常得賜的小些兒的各樣式銀錁子。

小姊妹三個對視一眼,迎春從荷包裏拿出一個筆錠如意式的金錁子,遲疑問:“老太太、太太賞人用的是七錢重的錁子嗎?”

黛玉捂嘴笑:“我不知道。若不是今兒這一出,我連什麽大錢小錢都不知道呢。”

雲安也不知道,三個人頭一次自己操辦自己院子裏的年事,都十分上心,叫拿戥子來稱。果然迎春的那個金錁子有七錢重,而這些預備著叫她們賞人的是五錢重的。

“老太太送來這好多錁子,其實用不大上。”平兒笑道:“除了各屋裏的奶媽子能得這上等的賞,其余倒只給新錢就是。再就是十分親厚的丫頭們,也不過頂了天賞一對下去。”

“這裏只有二姑娘的乳母還沒放出去,只是我聽說那媽媽發了痄腮——這也不用給了,沒有不拜年還來受姑娘恩賞的理兒。府裏對這些奶媽子夠寬厚的了,剛進臘月就賞了錢物,叫她們置備年節,因而老太太說以後節日時不在哥兒姐兒們身邊服侍的,一律不許再賞。”原來王奶娘發痄腮的事傳進了賈母耳朵裏,老太太生了場氣,寶玉正巧沒發過這病,萬一年節裏染上多不吉利。

雲安三個也不分了,命司棋香菱兩個數清了個數,鎖進對面炕櫃裏去。

平兒笑看她們商量著行事,越覺這三個好似嫡親的姐妹一般,比致遠齋和露微堂要好的多了。那兩邊也各得了兩匣子東西,是她和鴛鴦琥珀親自送去的。

致遠齋裏寶姑娘和三姑娘十分的謙讓,史大姑娘卻紅了眼圈,說想起往年的舊事了——這是說往年沒這樣周到過,平兒只心裏冷笑,往年不如此,是因為姑娘們都跟著老太太住,服侍她們的人自有老太太一並賞了,況卻姓賈的三位姑娘也是一樣對待,史大姑娘可有什麽委屈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