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蘇利文 1991年·夏天(第4/6頁)

冒險刺激的遊歷過程、在觀光區之外體驗當地生活、在波濤洶湧的海面上看見繁星、如同在天堂中才會出現的美景……她回憶這些經歷時,臉上表情變化豐富,時而輕松大笑,時而激動地揮動雙手。

我盯著她看,突然覺得自己深深地被這女人吸引,在這個晚上,我的眼睛已經完全離不開她。她個性熱情直接,說話的語調直接反應她的心情,完全不做作,舉手投足間充滿了一個成熟女人的魅力。

不管是她說話的內容,或者她手舞足蹈開懷大笑的模樣,是那樣有活力,對世界仍然充滿熱情與想象。她像是一道亮澄澄的曙光,把我終年積郁甚至根本故意置之不理的憂郁角落,照得光亮潔凈。

我覺得自己需要被救贖嗎?

在聽她說話的這段時間中,我不時地想起這個問題。

但是我想,問題不在於是否要把過往的事或者曾遭遇過的不幸一一加上任何解釋與條理,而是,我明白我或許需要一個這樣的伴,來重新認識與喜愛這個世界。我明白自己需要一個外力介入,一個比我擁有更充沛生命力的人。

如果靠我自己重新來過,我想只會繼續把這問題丟到同樣晦澀的角落裏。

我在這幾年裏究竟喪失了什麽?我想我很清楚這問題的答案,只是缺少面對的勇氣。

到了晚上9點多時,理察與吉兒已經去了外面的陽台處,享受小兩口的親密時光,這時候,我與吉兒的堂姐也聊得十分起勁了,她要我到她的書房參觀她從各地帶回來的戰利品。

我跟在她的身後,聞到一股清新的茉莉花香。一進入書房,我便看見兩張大幅的油畫,掛在墻壁的兩側。那畫線條狂野,色彩鮮艷,如同春天百花綻開般奔放。她跟我解釋這兩幅畫都是她的朋友畫的,一個剛起步的野獸派畫家,不拘泥於任何形式,作品風格大膽創新。她說看見朋友的畫就會讓她想起在南非度過的日子。

在書房另一頭靠墻處,是與天花板等高的大書櫃,滿滿的都是書和畫冊。

我們倆把身子靠在書櫃上,聊起了書櫃中的書和最近看過的電影。談話時,她看起來有些疲憊,但笑容仍自然地掛在臉上。她要我坐到書櫃旁邊的大書桌下,從桌下拉出兩張木椅。

我不經意地瞥過整齊的書桌,書桌上鋪著的是富有中南美洲繁復圖案的織物,書桌上面則堆了幾本書和攤開來的雜志,還有圓形的透明玻璃筆筒,一些琉璃做的小飾品和裱了框的照片。

我在與她聊天時,不時好奇地偷瞄那幾張照片。

大多數都是她與她死去的丈夫的合照和女兒從小到大各種值得記憶下來的紀念照。裏頭的她的丈夫,看起來一臉老實可靠的模樣,身材魁梧,從後頭摟著她的腰,看起來感情很好。還有她的獨照,背景不一,但都是在耀眼的金黃陽光下捕捉一刹那的美好。

她的女兒看起來與她一樣,是個笑起來十分甜美的女生。我想如果她的丈夫還在世,這是個能打滿分的完美家庭。

我的視線偷偷在照片中轉,希望從這些生活細節中多了解她。最後我看見一張擺在邊上的照片,是她年輕的時候與友人在某個演唱會中合拍的。

上面的兩個女人模樣都十分年輕,姿勢也比其他照片更狂放不羈。當視線集中在這張照片上時,我突然發現,這兩個女人我都認識。

一個是眼前這女人年輕的時候,沒錯,而另外一個,那輪廓與熟悉的五官,從我腦海裏眾多的臉孔中浮現出清晰的回憶,有特別的說話音調和特定的憂郁氣質。還有,我深深地記得她細瘦的身材,透明窗外的陽光在身上投下變化的折射。

我震驚地把視線牢牢地停在那張照片上。

“你在看什麽?”她注意到我的視線,於是停下聊天,她把眼光停在那張照片上。

“這張照片是?”我伸出手臂,越過眾多的相片框,把那張照片從其中提了出來。

“喔,我年輕時代最好的朋友。”她把相片接過去,放在雙手中,表情看起來非常懷念。

“那個時候,我們一起沉迷於搖滾樂團,是瘋狂的追星族。當時還為我們自己取了個封號:‘小葛與蒂蒂’。我們可以親近樂團裏的任何一個成員,其他女孩都忌妒死我們了!”

“小葛?她的全名是?”

“葛羅莉。葛羅莉與凱蒂。當時真的是活躍在最前線的瘋狂搖滾樂迷啊!”她搖搖頭,臉上寫著感嘆與復雜的情緒。

“我記得我們還五次跟隨樂團,遠赴歐洲各地去看巡回演唱會的瘋狂紀錄,現在想到那個時光,便覺得自己已經好老啦!”

凱蒂完全沉迷在回憶中,沒有發覺我的震驚。

沒錯,這照片中的另一個人便是葛羅莉,先前我還與羅亞安在咖啡館中提到的葛羅莉。沒想到她是凱蒂的老友,我的震驚便是這種詭異的巧合,或者可以說是,是極度吊詭的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