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第十章(第4/7頁)

“棠棠,想哭就大聲哭,沒人會笑話你的。”

季棠棠哭不出聲音來,她能說話,也有眼淚,但就是哭不出聲,忽然清醒之後,腦子裏瞬間湧進無數的信息量,情緒的大起大落,接連而至的種種問題,現實和幻想的交疊,是夢和非夢的惶恐,她開口時,原本想問:“嶽峰,我打了你很多電話,怎麽從來不接呢?”

但是開口的一刹那,忽然覺得,那些都不重要了。

嶽峰,你回來了。

回來就好。

想象中的抱頭痛哭並沒有出現,這一刻真的降臨,兩個人都異乎尋常的安靜,外頭的風依然很大,有時候會呼啦一下子把什麽東西掀翻,隱隱的,不知道是哪個氈帳裏的牦牛煩躁,仔細聽的話能聽到沉悶的哼聲。

嶽峰低下頭看季棠棠,在她的眼睛裏清楚看到自己的樣子,他伸手撫上她的臉,淚還半幹,臉頰濡濕著,嶽峰以前總覺得,再見到季棠棠的時候,會有一千一萬句話跟她講,真見到了,居然什麽都不想說了。

再多的話都抵不過這樣安靜的擁抱。

“棠棠,都過去了。”

青藏高原被稱為世界屋脊,阿裏又被譽為屋脊的屋脊,這樣的寂靜夜裏,離天最近的地方,過往種種,恍惚隔世。

那些永遠倒在來路的人,盛澤惠,盛清屏,葉連成,雙姨,秦守成,還有秦守業,那麽長的糾葛,那麽深的怨恨,大幕拉下,風吹白骨,浪打黃沙。

黎明之前,季棠棠在嶽峰懷裏醒過來,她悄悄鉆出被子,幫著嶽峰掖好被角,嶽峰這些日子是太累了,沉睡之下,居然沒有察覺,季棠棠低頭看了他很久,披上藏袍,輕手輕腳出了氈帳。

一片清晨的寧謐安靜,黑幕中已經滲進絲絲晨曦的光,遠處山尖上籠著肉眼幾乎分辨不出的淡金色光弧。

季棠棠不停的走,直到攀上最高的土坡,高處的經幡獵獵而動,細細的拉幡繩上結著白雪,稍有風過,就淅淅簌簌掉落一些,迷迷蒙蒙地像霧。

上一次這麽認真的守候日出,還是在……爬出秦守業家地下的時候。

事後,季棠棠也曾無數次的想過,一個死志已萌的人,為什麽突然之間又改變主意了呢?

只是因為秦守業不易察覺的那一笑。

她費盡全身的力氣打開所有的煤氣閥門之後,忽然雙腿一軟倚著個煤氣罐滑坐下來,垂著頭看地上,神經質一樣大哭,哭完咯咯笑一陣,她是真的覺得好笑,每個人都好笑,忙忙碌碌緊緊張張,最後怎麽樣,誰有好下場了?

說不清是不是鬼使神差,她忽然就擡起頭看了秦守業一眼,也正是因為這一眼,她萬幸地沒有錯過秦守業唇角邊那抹冷笑。

這個人至死都沒有悔意,至死也不覺得抱歉,這抹冷笑像最腥的餌,勾出了她心裏最毒的惡念。

憑什麽啊,自己失去了母親,失去了阿成,失去了嶽峰,到頭來還要陪上性命,但是秦守業呢?

他受到什麽折磨了?沒有,她甚至一時心軟還放走了苗苗。

秦守業應該千刀萬剮,秦家應該家破人亡。

季棠棠的笑聲由失控轉作森冷,秦守業敏感地察覺到了她的不同,愕然擡頭,對上她冰錐一樣的雙眸。

察覺到她的用意之後,秦守業很快就從最初的驚惶中鎮定下來:“你跑不掉的,警察都在外面,前後都有人守著,殺不殺我,你都完了。”

“我跑的掉。”

秦守業哈哈大笑:“跑得掉?你以為警察都是死的嗎,除非你會飛天,又或者你像地鼠一樣打個洞……”

他忽然不說話了,臉色刹那間暗如死灰。

季棠棠舉起來的右手五個指尖幽碧發亮,她說:“謝謝你們秦家送我一條活路,老老少少,我一個都不會漏掉!”

秦守業駭極,突然歇斯底裏地大叫,瘋狂扭動著身體朝她爬過來,季棠棠大笑,胸腔裏湧動著惡毒的報復的快意,這一刻,什麽嶽峰,什麽葉連成,她通通拋到腦後去了,沒有什麽比讓秦守業來的痛徹心扉更叫她暢快的了。

秦守業家的地磚在鬼爪面前碎如齏粉,她知道爆炸的威力會很大,所以一直往下挖,覺得足夠深了之後又在壁上開偏洞,地基鋼筋攀折如同竹條,地底深處的濕泥腥潮味撲面而來。

估摸著差不多了,她回頭爬了幾步,等來了洞口呼哧呼哧劇烈喘息的聲音,還有那張這輩子她都不想再看到的臉。

她對著他微笑,用口型輕輕對他說了一句:“再見。”

鬼爪的力量彈出了那個剛剛打著火的火機,火焰擦過秦守業的臉,映亮他黑洞洞的眼眸,她看到秦守業愕然擡頭,視線追隨著那個被鬼爪彈的很高的打火機。

一切都好像電影裏的慢動作,伴隨著繼之而來的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