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第十章(第5/7頁)

熾熱的氣浪迫進了地洞,沉悶、黑暗和阻滯迎頭罩過來,季棠棠幾乎是在瞬間就昏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黑的看不見五指,爆炸在地面上硬生生開出個深坑,而強大的氣浪又把偏洞的洞口給堵上了,季棠棠靜靜地躺著,她覺得奇怪:底下一點空氣都沒有,她怎麽沒死呢?

下一刻她就想明白了:敦煌之後,她是可以在地下呼吸的,老天的安排多麽巧妙,秦家的鬼爪和她險些喪失性命換來的異能,在最後的關卡聯手把她推向活命的曙光。

但是又能怎麽樣呢,那一次有嶽峰救她出來,這一次,那個人被埋在比她更深更黑的地下,永不蘇醒。

季棠棠的眼淚慢慢順著眼角滑落,靜下來的時候,居然能聽到地面透過土地傳來的人聲,上面一定很多人,警察嗎?是不是像電視裏那樣帶著白手套,忙著給犯罪現場拉警戒線?

她昏昏沉沉地想著,迷迷糊糊地再次睡過去,再次醒來是給餓的,人在餓昏了頭的時候,只剩下最基本的本能反應,她再一次啟用了鬼爪。

總不能啃地下的泥土充饑,她想要吃的。

她挖了很久很久,挖到了叢生的植物長長伸入地下的根須,她記得小區最外圍是有綠化帶的,這樣很合適,總比在大馬路中央突然探出頭來收斂和低調。

實際情況比她想的還要好一些,確實是在綠化帶,但是更遠,距離那個小區差不多有一條街,天色蒙蒙黑,路面上沒有人,她艱難的從洞裏爬出來,又拔拉了邊上的土塊把洞口堵住,理了理散亂的頭發,抖羅了一下身上的泥,茫然的往路的另一頭走。

走近了,漸漸有人聲,原來這是商鋪一條街,很多早起賣早點的攤販陸續出攤了,季棠棠等在一個攤煎餅的推車前頭,出攤的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一邊攤一邊跟她拉話:“開張生意,這個月最早的一次了。”

季棠棠沒說話,煎餅攤好了疊起切段塞油紙袋裏,油膩膩的,但是很香,她拿了坐到街邊的台階上,一口一口地咬,咬一口嚼很久,眼淚順著臉頰滑進嘴裏,下一刻擡頭,忽然就看見了日出。

在遠處的樓頂上,露出了橘紅色的一角。

小時候寫作文,她寫“太陽公公露出了半邊臉,慈祥的對我微笑”,中學的時候上英文課,老師說:“每天的太陽都是新的,任何時候都要充滿希望去擁抱明天。”

她新生了不是嗎,秦家附骨入髓的追蹤,盛家揮之不去的陰霾,糾葛,殺害,對親人的連累,伴隨著秦家那一聲巨響,俱成飛灰,他們會以為她死了,而她又悄無聲息的復活在這裏,從此過正常人的生活,這不正是她這麽久以來夢寐以求的事嗎?

但是她的失去呢?她失去了那麽多,那些她愛的人都是代價嗎?何其荒唐,她可以拒絕嗎?只要換他們平安。

在秦守業面前,她放過狠話要“一個都不放過”,但是現在,突然間心如死灰。

那塊煎餅,到底沒有吃完,她攥緊那個油紙袋,在街邊失聲痛哭到不能自已。

有個小姑娘好奇地在邊上看她,忽然就指著她大叫:“媽媽媽媽,這個姐姐在哭。”

季棠棠擡起頭,小姑娘的母親有點慌,低聲訓斥女兒:“囡囡,不要亂說話。”

小姑娘有點委屈,胖乎乎的手指含在嘴裏,一手攥著媽媽的褲腳往她背後縮,季棠棠沖著她微笑了一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向外走去。

她信步沿著街道一直走,走過市中心,走過人氣漸消的市郊,走到出城的柏油道,地面微微顫動,身後來了輛貨車重卡,季棠棠停下腳步,下意識揚手。

車子在她前頭十來米處停下來,司機探出頭來,操著一口四川口音:“妹兒,你去哪噻?”

這是跑長途去新疆的貨車,季棠棠踩著腳蹬爬進駕駛室裏,當著司機的面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掏出來,幾張大額的,剩下的都是毛票子,她把錢往司機面前一推,說:“我也去。”

司機覺得她很奇怪,還想問她什麽,她脫下外套蓋到身上,說:“師傅你慢慢開,我要睡覺了。”

貨車開的很慢,沿途在各個點停,卸貨,又補貨,司機是個老粗,每次看簽收單都抓耳撓腮,季棠棠會接過來幫他看,幫他算每筆貨該卸多少,還剩多少,司機大為感激,漸漸熟絡,也願意幫她行方便,知道她沒身份證,遇到檢查時會讓她藏進貨倉,或者提前下車,抄小路到前頭的站點等,車到的時候再接上她。

也會勸她:“妹兒,跟家裏認個錯噻。”

季棠棠說:“我爸讓我滾的,他說我不要臉,一分錢都不讓帶,身份證都讓他撅了折了。”

她把十三雁的故事給套到自己身上了,主動說出不堪的事會輕而易舉贏得信任和同情,跑長途的司機見多了黑的灰的,唏噓之下,反而為她擔心多些:“妹兒,你一個人在外頭不是辦法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