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泣(七)(第2/3頁)

  白翌摘下了眼鏡,擡頭看著天空,然後對我說:“回去吧,要起風了。”

  我點了點頭,裹緊了衣服,一同與他往回走,我感覺此時的風已經悄悄的變得寒冷了。我擡起了頭,天空依舊,夕陽無限。我仿佛聽到在遠方又傳來了熟悉的歌謠,那首唱著黃河的歌謠,唱了千年,依然如此動人。在這個時候我明白了,只要黃河依然在流淌,馮夷人就不曾消失。因為他們早就溶入了這滔滔的天河之中,任憑誰都無法分離,不曾磨滅。

  第二天,六子把我從睡夢中吵醒,我揉著眼睛問他怎麽了。他搔著頭發欲言又止的站在我邊上。

  我掀開被子,套上了外套看著他問道:“什麽事?又被護士忽悠了?”

  他表情嚴肅的對我說:“白翌走了。”

  我怔了一下,繼續扣衣服的紐扣,但是怎麽都扣不上去,我平靜的問道:“什麽時候走的?”

  他搖了搖頭說:“不知道,護士說他五點多就離開了,然後他給你留了一封信。”

  我問道:“信呢?”

  他把一枚信封遞了給我,我拆開來一看,果然是白翌的字跡。我呼了一口氣,把它看了下來。

  上面寫道:

  安蹤,我走了,我要在這裏說一聲對不起,因為是我的懦弱導致了很多事情的發生,一開始也許我有能力避免,但是我選擇了隱瞞,而你一直都那麽堅強,你一路走了下來,從來沒有想過逃避。所以,我也要去面對自己,至少我要去探究我們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去做一件我幾年前就應該做的事。現在不管結果如何,至少我要堅持的做下去。

  我想了一個晚上,把這些日子的事情都重頭到底的整理了一遍,我知道我所存在的記憶應該就是庚辰的,但是我的記憶與你不一樣,我清楚的記得所有一切的內容,就是惟獨沒有庚辰自身的記憶。但是在這個人的記憶中,川後有著幾乎等同於生命的意義,但是很可能他出於對川後和他族人的愧疚,他自己抹殺了自己的存在。也就是說他很可能是自殺而亡的。我準備回到淮水,回到當年我出事故的地方,也許我可以查到一些關於我記憶的線索。我想要知道,那個影響我一生,改變我所有個性和人格的人,到底是怎麽樣的存在,他為什麽最後會選擇我作為記憶的托付。這些都是我困惑的地方,我想要得到解答,我想要知道,他那一份極端的悲哀到底是什麽,他又在害怕著什麽。而最主要的一件事就是我們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我想要搞清楚,我們到底是死還是活?我們真的沒有靈魂了麽?而這一切本來應該有我一個人來承受的。

  我還記得當當初你問我,我到底是誰的時候,我有一種迷茫的恐懼,我不知道我該怎麽回答。我怕我說出來,你會把我當怪物。和我的家人一樣……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為什麽會離開家鄉,那個時侯我去河南的桐柏縣附近做考察,需要渡河,這個時侯發生了事故,船上的所有人都遇難了,也包括我。我那時的記憶非常的混亂,甚至有些地方是空白。最後我的記憶和人格仿佛重新組合了一樣,而我的家人都以為我死了,就在他們在為我布置靈堂開追悼會的時候,我居然完好無損的回來了,又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他們所有的人都不能接受,要知道我掉入河底至少有幾十天了,連公安局都認定了我的死亡。我那麽一出現,首先就嚇癱了我有心臟病的大伯。他們表面上對我十分的關心,但是我看到他們在我房間裏放了許多驅邪,防止僵屍的符咒,甚至請了所謂的法師來給我作法。我當時覺得既荒唐又悲哀。但是那個時侯我的確是變得非常的不正常,有的時候我感覺仿佛有兩個人在我的腦子裏互相交替著。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什麽,連我都沒有把自己當活人,他們又怎麽會呢?於是我來到月靈姐這裏,她是我的遠親,所以她只是知道我出了事故死裏逃生而已,並不知道我是怎麽樣逃出來的。我拋棄了我過去的一切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過著單一又普通的生活。放棄了一切過去接觸過的事物,這段時間我的記憶得到了重新的組合,我不再是過去的白翌,因為我放棄了過去的身份,以另一個人的身份活了下來。我覺得更加偏向庚辰的個性。隨後我整個人幾乎就成了庚辰的再世。而白翌的人格已經被我遺忘的差不多了。最後直到你的來了。我感覺到你的身上有著庚辰十分在乎和熟悉的存在,仿佛當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感覺你很眼熟,是我很早就認識的一個故人。其實我有過懷疑,懷疑這似乎和我的生死之謎有著密切的聯系,並且我也偷偷的調查過了你的身世,但是發現你又極其的普通。這讓我十分的困惑。但是事情也沒有那麽簡單,八苦鬼咒的發生,我發現了你許多奇怪的特點。然後是借壽婆來找我。把大概的事情告訴了我,我這個時侯才大概的估計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這個時侯我腦子裏有一種強烈的意識,這個意識一直牽引著讓我帶你進入河伯殿,一直牽引著我讓你走到最後,我不得不參與借壽婆的計劃,這是情勢所逼,但是也是我必須要去做的。我要讓你活著進入河伯正殿。另一方面,我又十分的矛盾,我知道我不能讓你來,這非常的危險。但是另一邊我根本沒有辦法控制住這個思維。他不停的告訴我,你必須要進入。我現在猜到這可能就是庚辰最後的希望,他希望川後的後人能夠來到河伯神殿,讓他知道他的祖先是怎麽樣的存在。並且讓他繼承河圖。完成他與川後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