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客(四)(第4/5頁)

  車裏和昨天的一樣,依然就那麽幾個乘客,司機此時還像個正常人一樣,但是我知道只要後面一出現白影子他的樣子就會慘不忍睹。所以我看都不敢看他,白翌往車廂裏扔了四個硬幣,我們坐在韋妥的後面,他一個人坐在前座。眼神直直的看著前方,坐姿依然如此端正。

  我心裏知道過不了幾站,韋妥會提前下車,到時候還來得及帶他去看曇花麽?畢竟這輛還是幽靈車,我們又能安全脫身麽?我自己也覺得好笑,本來幸運的逃過一劫,此時卻又要再上這鬼車。還真的應了那句天堂有路我不走,地獄無門我非要闖。不對,這樣也不適合,天堂也不是活人待得地方……我眼睛觀察著四周的動靜,那些猶如掉線木偶一樣的乘客,根本沒有知覺。我就納悶,當初我怎麽就沒看出他們都那麽不正常呢。就在這個時侯我的手機動了,我迅速的打開一看,果然韋曇來了消息,說花即將要開了。

  時間不能再拖,我拿手機給白翌,他看了看時間,然後也掏出手機寫了一段消息發送。司機依然把車子開得猶如搖擺的靈車一樣,乘客們呆呆的坐著,眼球都不轉一下,車廂裏依然冷的要命。我們兩個人仿佛是靈車的守靈人一樣,看著一大堆不是活人的東西。外面的景色根本看不清楚,不知道是玻璃太臟還是外面本來就是虛幻的世界,總之我坐在位置上也只有死死的握著手機,等待著後續的發展。

  手機再一次的震動,韋曇又發來了一條消息,說花已經開了。這下焦急感比前面更加的深,我頭上本來應該出汗的,但是這個陰冷的車廂裏,居然讓人連出汗的能力也辦不到。我舔著嘴唇,看了看白翌,白翌只是看著窗戶外面,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我低聲的問他:“大哥,還沒有動靜麽,曇花已經開了!再下去就輪到黃花菜開了!”

  我那麽說也是有道理的,因為我發現這輛車和上次的有些不一樣,他並沒有靠站,而是一直那麽開下去。身後的白影子也沒有出現。車子顯得比昨天來的安靜許多,但是時間卻真的一點一點的在過去。如果趕不上,那麽我幹脆就帶韋妥去城郊的油菜花田轉轉,說不定也有效果。

  白翌吊著眼皮看著我急的把嘴唇咬得發白,然後安心的說:“快到了。還真的要感謝這個鬼司機呀。否則我還得再動一翻腦子呢。”

  白翌剛剛說完,司機就一個急刹車,停下車子打開了後車門,韋妥起身就準備下車。我這個時候恨不得拽著韋妥往綠地趕,白翌卻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他快速的跟著韋妥下車,我也沒有辦法,只得跟著,隨後我們三人魚貫而下。腳一著地,擡頭一看發現這裏根本就不是那輛車子該停的地方。

  韋妥有些驚訝,但是很快的他的神情就開始激動起來,身體都在抖。我以為他中風了,想可能真的是老年人(屍體)吃不消,想要上去扶,卻被白翌拉住。

  我觀察著四周,這裏就是那個韋曇指定的綠地,在最中央是一個巨大的人工湖,因為天太黑根本看不清楚周圍的景色。白天這裏算的上十分的風景宜人。但是現在只有黑乎乎的一片,我一想到自己可能會花粉過敏,便捂住了鼻子。但是沒想到周圍隱約的聞道一股奇特的香味,它沒有一般鮮花那麽的沖鼻子,反而是淡的幾乎聞不到,但是只要聞到一次,就感覺是那樣的特殊。使得我對其他的花香沒有了感覺,完全被這股奇特的香味所吸引。

  我們跟在韋妥的身後,他行動十分的緩慢,但是看得出他很焦急,但是走不快。終於我們翻上一塊草坡,在一片草地之中看見了那盆曇花,我是第一次看到曇花,完全被她的美麗所震撼的說不出話來,她在月下潔白的一塵不染,仿佛世界上任何一種顏色都無法去感染她,她的白是純粹的不摻雜任何的顏色,只有月光才能配得起她的高雅和純粹。難怪有人把曇花比作是月下仙客,說她是仙完全沒有誇張啊。

  韋妥最後幾乎邁不開步,月亮把他的影子拖的很長很長,就像他的人生一樣。在月光下,曇花靜靜的綻放,沒有絢爛,沒有奢靡,有的卻是那樣的高潔神聖。

  這個時候,紀天也趕上來了,他流了很多的汗,看得出跑了很多路,他手裏還拽著幾根蠟燭和一把車鑰匙。當看到那朵美的無與倫比的曇花時也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他用手指著花,看著我們,白翌示意不要說話。安靜的月下,韋妥走近花,他沒有去觸碰她,而是盤坐在地上,對著周圍爽朗的微笑著,從帆布包裏拿出一個老式的口琴,他看著曇花,眼神充盈著滿足。他用袖子擦了擦口琴,然後湊近嘴唇,清脆的音樂就響了起來。我聽過這首歌,是前蘇聯的老歌曲,叫做白樺樹,唱的是戰爭分開了兩個熱戀的情人,但是經過了漫長的歲月,即使已經死亡的兩個靈魂,依然又在白樺樹下重逢。現在我覺得,或許我們聽這首歌的時候只是被感動,但是韋妥他更多的是感觸,和一種無言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