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客(四)(第5/5頁)

  他愛著他的戰友們。有時候執念不是為了誓言,而是一份放不下的感情。為之付出不是因為獲取,而是因為付出本身就是愛的表示。韋妥吹的並不是很好,當中也有許多的音節走調了,但是這點並不影響我們這些見證者的感動,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韋妥的口琴也吹到了尾聲,而那本來亭亭玉立的曇花,也真的像韋曇所說的,只有短短十幾分鐘的開放時間。曇花失去了剛才的光彩,不再是美的奪人心魄,變得衰敗頹廢。口琴聲停了,韋妥低著腦袋沒有動,仿佛還沉浸在音樂和花香之中。

  當我們又等了好些時間,發現韋妥依然一動不動,感覺可能出問題了,於是就走上前去。因為韋妥他是側對著我們的,在黑夜中看不清楚他的樣子,紀天蹲下身體想要仔細觀察他的時候,發出了一聲叫喊,身體也往後退去,眼神完全是不能置信的表情。我和白翌跟了上去,才發現這個根本不是我們見過的那個韋妥,而是一個頭發斑白,一臉滄桑的老人,老人嘴唇是發紫黑的,在他的身上出現了許多的屍斑,看上去死了有些時間了。

  白翌冷靜的說:“別喊了,這個就是正真的韋妥。那個參加過朝鮮戰爭的韋妥,有人把他帶走了吧。他已經完成心願了。”

  我心裏其實想到了會是這樣的,看著韋妥衰敗的樣子,心中多少有些感觸。於是便把心思轉到還沒有解開的疑問上去,我轉頭問白翌:“為什麽我們會下了幽靈車就直接到這裏?”

  白翌蹲下身體,幹脆坐在草坪上,拍了拍周圍的地讓我也坐過去。紀天還在巨大的震驚之中,張大著嘴巴看著屍體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根本顧不上聽我們的談話。

  白翌揉了揉太陽穴說:“因為我下午去查了一下那幽靈車原先的各個站點,然後在每一個站點都做了障眼法,說白了,就是我讓車子按照我們的路線在開,因為司機是死靈,他沒有真正辨別路線的能力。而這個需要紀天的幫助,因為障眼法需要有導向,那就是長明燈,長明燈需要讓人去點,於是我就麻煩紀天一路上比我們早到,然後點燃我放在站點前的蠟燭。”

  我覺得總該還有更多的補充吧,我愣了幾秒問道:“就那麽簡單?”

  白翌盯著那盆枯萎的曇花說:“就那麽簡單。因為有人犧牲了自己所有的生命只為了今晚來完成一個亡靈的遺願。”

  我又想了一下,問道:“那麽為什麽他會年輕起來?”

  白翌看著月色說:“這個麽,可能性很多,很多。反正人的精神意志是很強的,如果到了一定的程度,可能會把一生,甚至下輩子的精神都用在一件事情上。”

  我沒有繼續問下去,過了許久,白翌站起來向我伸出手來說:“走吧,回去有空把那盆花種起來吧。室內的話應該不會太難。”

  我看著那具屍體和枯敗的曇花嘆了一口氣,拉住白翌的手一起往回走。很快的,警車就來了,這次,韋妥不會再去尋找什麽了。

  第二天,我又因為睡過頭遲到了,不過這次我的借口是幫助警方探案,老潘也沒話好說,畢竟昨天的確有警察來給我們請假。他想要問具體的情況,我就馬上裝傻充愣,說自己也只是一個證人,盡了市民應盡的義務而已。潘禿子一談到警方的事情,就沒話說了,我心裏不知道有多麽的暗爽。

  我終於沒有被罵的走出了潘禿子的辦公室,心情十分的愉快,但是一進辦公室就看到紀天坐在我的位置上,白翌聽著他在說話。我不知道怎麽搞的,心情一下子就又陷入低谷。我冷著臉走近他們,不陰不陽的嗯了一聲,讓紀天讓位置就坐著批改作業。紀天看到我來,臉色也不怎麽好,不過他思考了片刻還是對我說:“告訴你一件你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我頭也沒擡的問:“什麽事?”

  他繼續說:“還記得韋曇麽?”

  我嗯了一聲,表示知道。

  他壓低聲音說:“那個韋曇其實應該在她十二歲的時候就死了……档案裏,死亡證明都有!”

  他那麽一說我才擡起頭,先是看著白翌,然後再問紀天說:“什麽?早死了?那麽我們看到的那個女的是誰?”

  他搖了搖頭說:“鬼知道,我決定貫徹老刑警的方針,這種事,不去深究,只是來告訴你們一聲。”

  說完就起身離開了,我看著白翌,突然想到了什麽,白翌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曇花一現,只為韋妥。她只是做了她認為值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