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桃宴圖(下)(第3/5頁)

  我嘆了一口氣,沒想到事情發展的還真是猶如一則聊齋故事啊。我問道:“那麽你幹嘛去招惹六子?”

  女魅眼神有些羞澀,她說:“商先生的才華很好,而且如果能引導他,那麽我就可能在畫中成為那正真的第三人。我不想只做一個墨痕染出來的影子了。如果實在不行,我就只有吸取他的精氣,我想要……”

  突然女魅的臉又扭曲了起來,甚至她整個身體都開始顫抖。白翌發現有些不對勁,就把我攔在了身後。我們死死的盯著那個突然怪異起來的女魅。她的眼神突然陰狠起來,整體感覺也變了。

  她的神情變得越來越急躁,身體也弓了起來,身邊散發黑色的霧氣,就像是化開的墨汁一般。潔白的天花板被染成了一片黑色。

  她突然吼叫道:“我要變成人,我要那個人看著我!我不是墨!我是一個人!”

  白翌悄聲的對我說:“看來她控制不住自己了,如果有必要,毀掉那副畫,她就可以一起消失。”

  我大駭,毀掉徐渭的真跡?那可不是坐牢不坐牢的問題,而是直接槍斃啊。

  我哆嗦的說:“老白,你想個辦法,穩住她,只要她不要暴動,一切好商量!毀掉畫,太造孽啦!”

  女魅開始混亂的搖動著腦袋,頭發甩到的地方就是一筆墨痕,漸漸的從她身上滴下了黑色的墨水,落在床上。感覺這個女魅就像是一塊硯台,不停的在溢出墨汁。

  白翌嘆了一口氣說:“你覺得她穩的住麽?估計現在只有徐渭再世才有辦法控制住她。”

  說道徐渭我突然意識到,對啊,她為什麽總是不去放著畫的那間屋子呢!因為她不想,或者說是害怕看到徐渭像啊!我立馬和白翌說:“兄弟,你看你能頂住她多久?”

  他認真的思考了下說:“三分鐘,不能再長了。”

  我點了點頭說:“好,你幫我控制住她三分鐘。我有辦法讓她穩住!”

  說完我一個閃身就向大門口奔去,白翌貌似知道了我的想法,也替我掩護著,女魅瘋狂的用頭發纏了過來,黑色的頭發抽在背後就像是鞭子一樣。我回頭一看,白翌已經全被纏住了。我不禁嚇的連滾帶爬的向工作室沖去,心裏感動的想:感情你那三分鐘就是保證自己不窒息而亡。靠,好家夥,董存瑞啊!

  當我撞開了工作室的門,飛快的沖到畫前,捧起那塊重的要死的墊板往回走。因為手裏拿的是國寶級的貴重物品,我不可能像前面那樣跌跌撞撞的。我走的十分的小心,就聽到白翌在臥室裏喊道:“你磨蹭什麽呢!再不來我就得被纏死了!”

  意識到白翌的危險,我也顧不得會不會損壞畫了,人命總歸比畫重要,況且那還是白翌的命啊。我又沖回了臥室,一看白翌已經被裹的差不多成一個黑色蠶蛹了。我立馬舉起了畫,對準了女魅就照了過去。發狂的女魅一看到畫就像妖精看到了照妖鏡,頓時一聲尖叫,頭發全部都消失了。

  白翌喘著大氣的靠近我,我們就拿著畫對著女魅,女魅漸漸的安穩了下來,她搖著頭避開畫裏的徐渭像,身上的墨汁更加滴答的厲害。

  她悲傷的說:“先生,嗚嗚,先生不要看,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這個樣子。我不要人看見了,我不要了。”

  我突然有了一種錯覺,感覺手裏拿的不是徐渭畫,而是一尊佛像。女魅的悲鳴其實很淒涼,她守著畫那麽久,其實無非就是希望畫她的人看她一眼。可惜落花有情,流水無意。淒愴如她,怎麽都覺得有些可憐。

  白翌默默的說道:“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這首詩,徐渭可曾念過?”

  女魅聽到白翌的這麽一問,頓時傻傻的看著畫,然後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

  白翌看著她繼續說:“你真的認為徐渭那幾筆是為了勾勒桃花?以他的能力不可能會有如此不小心的布局和漏筆。他勾勒的其實根本不是桃花,而是恰似桃花的你。你又怎麽能說他不在乎你呢?”

  女魅一聽此言,頓時猶如晴空霹靂,幾百年來,從來沒有人告訴她這些,她只是一直怨恨著賞畫的第三人,而沒有想到先生的布局竟是如此的精妙,精妙到讓她又愛又恨了數百年的歲月。

  漸漸的,她的容貌發生了變化,她扭曲的半邊臉恢復了原來的容貌,整張臉恢復了色若春花的清麗,她飄然的從天花板上下來,顫抖的雙手,伸向了畫中。仿佛是在回應徐渭的召喚,她輕輕的唱起了古調,我第一次認真的聽了下來,那是一曲《春江花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