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失蹤的少女(第4/12頁)

“在前台,我要求會見斯特蘭警探。我原本預計會等上漫長的幾個小時,於是我打開記事本讀了起來,但我還沒有看上兩頁,就聽到斯特蘭在叫我的名字,讓我到他的辦公室去。或許是因為他長得太像哈坎了吧,看著他待在一間辦公室裏,與鋼筆和回形針為伍,感覺非常不協調。他並沒有坐下,居高臨下地站在我面前,假惺惺地給我端了一杯咖啡,問有什麽可以幫忙的嗎。我問,他們為什麽沒有向我咨詢過關於米婭失蹤的事情。他直截了當地問我,是否知道米婭在哪裏。我說不,我不知道,我當然不知道,但我認為這件事絕不是一個女孩離家出走那麽簡單。我沒有勇氣在警察局裏說出自己的假設,因為我沒有足夠的證據。有趣的是,斯特蘭並沒有像看一個瘋子那樣看著我,好像也不覺得我說的都是胡話。他只是盯著我看,就像這樣。”

為了示範,媽媽用一種像是傷心,又像是在認真地傾聽,還有些心不在焉的眼神看著我。

“他就這樣盯著我,仿佛我對他是個威脅!他在評估我的危險性。整個警察局從上到下根本無意去發掘真相,他們只會粉飾太平。這件事情還是需要一個持懷疑態度的人——一個局外人的出現。我對斯特蘭能接待我表示了感謝,決定自己采取下一步行動,去做我唯一應該做的事。我要在沒有警察介入的情況下,在沒有搜查證的情況下,闖進哈坎的農場查明真相。”

媽媽把手再次伸進挎包裏,這次是最深處的口袋。我看不到她在做什麽,直到她慢慢地舉起雙手。她戴著紅色的手套,表情嚴肅地伸到我的眼前給我看,仿佛它們浸透了鮮血一樣。這樣的場景有些滑稽,我無法將媽媽認真的態度和帶有卡通圖案的手套聯系起來,但我笑不出來,甚至感到隱隱的不安——媽媽闖進了另一個人的房子。

“這是為了不留下指紋!我只有這一雙手套,這麽厚的聖誕手套。整個夏天,我都把它們放在口袋裏,等待闖入哈坎家的時機。你可以做證,我可從來都沒做過這種事。我不會像專業竊賊那樣,大半夜潛入別人家裏。我在等待機會,想趁著伊麗絲和哈坎出門的時候下手。記住,這是瑞典的鄉下,沒有人會在出門的時候鎖上大門的,也沒有什麽警報器之類的東西——你只需要大搖大擺地走進去就行了。”

“夏天的時候,哈坎和他的妻子通常會在外面長時間地勞作。然而,由於米婭的失蹤,伊麗絲的行為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她不再出門幹活,她坐在陽台上,不知道在想著什麽。之前我跟你形容過,她總是很繁忙的樣子,現在不是了。好吧好吧,先不要打斷我,我承認這麽說有失偏頗。但不管你如何解釋她性格上的改變,當時想要趁她不在家的時候溜進去,的確有些困難。”

“有一天,我遠遠地看見伊麗絲和哈坎兩個人一起出門了。我不知道他們要去哪裏,也不知道他們會離開多長時間,或許只有幾分鐘,或許會長達幾小時,但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了,我必須把握住它。我扔下手頭的活計,從菜園裏跑出來,穿過田野,來到他們的屋子跟前。我敲了敲門,想看看家裏還有沒有人。沒有回應,我又敲了幾下。我在心裏問自己,戴上這副厚厚的手套之後,是否真的有勇氣打開大門,走進別人家的房子。和所有理智的人一樣,如果有必要,我會無視法律行事,但這並不意味著我能夠輕而易舉地完成它。”

“來,把手套戴上。”

“你試試拿起那個玻璃杯。”

“看到了嗎?”

“這副手套摩擦力很小,一點都不實用,沒有哪個專業的小偷會選擇這樣的裝備。站在他們的房子前面,我心裏很慌張,因為我正戴著厚厚的聖誕手套,試圖闖入別人的農場。我甚至打不開門,鋼質的門把手非常光滑,很難轉動。我嘗試了很多次,最後,不得不用雙手緊握住它才成功。門終於被打開了,我走進了他們的家。”

“從前門到樓梯台階的幾米,是我一生中邁過的最心驚膽戰的幾步路。我的腿在顫抖。平日裏的習慣是如此根深蒂固,我居然脫掉了鞋子。作為一個闖入者,我這麽做是極其愚蠢的。因為不管誰回到家,這雙鞋子都會把我的行蹤出賣的。”

“我從來沒有到他家樓上去過。你猜我看到了什麽?只要看看任何一家中档家具店的宣傳手冊,哈坎的臥室和那上面的樣板照片一模一樣。房間非常整潔,整齊地擺放著松木床和松木衣櫃,到處都是那麽幹凈,床頭櫃上沒有雜物,沒有藥品,也沒有書,更沒有臟衣服堆在角落裏。除了墻上掛著當地藝術家的畫之外,屋子裏沒有多少的裝飾品,看上去就像是一間會議室。如果要我說,它不是一間真正的臥室,更像是某個家具展廳。我沒有胡說八道,更不是在故意貶低他們,這只是一個已經結婚四十年的女人的直觀感受。站在臥室的中間,看著身旁插滿彩繪木頭假花的花瓶,我確信,沒有人在這裏發生過性行為。這是一個無性的空間。是的,你說得對,我沒有證據,這只是我未經證實的觀察。但是一個人確實可以從這個房間裏看出很多問題,哈坎有外遇了。伊麗絲一定是默認了這個現實,這是我第一次為她感到哀傷。忠誠的伊麗絲,她就像是一個囚犯,被困在這間松木屋子裏。我確信,她對婚姻是忠貞的,她屬於他,但他不屬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