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交鋒(第3/12頁)

裴素雲從他的手中挪開臉孔,正色道:“歸南,阿月兒昨天晚飯後出去了就沒有回來,我很擔心。你能不能派人出去找找?”

錢歸南好像沒有聽見她的話,自顧自踱到墻邊,天藍色的粉墻上掛著把胡琴,錢歸南舉手觸了觸琴弦,怪聲怪調地哼起來:“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素雲啊,還記不記得十年前,我剛剛到庭州來任司馬,當時的韋刺史宴請薩滿巫師藺天機,我在宴席上頭一次見到你,歌班奏的曲子就是這首《鳳求凰》。”

裴素雲咬著嘴唇,她的心越沉越低,耳邊仿佛也響起了多年前那幽怨的琴聲。

錢歸南還在哼下去:“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裴素雲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她勉強鎮定自己,不動聲色地道:“歸南,阿月兒不見了。我擔心她出事,你讓人去找找吧。”

錢歸南總算停止了歌詠,仿佛還沉浸在回憶中,恍恍惚惚地答道:“阿月兒能出什麽事情?十四歲的女子,也該春情萌動了,多半是去幽會情郎,保不準就此私奔了,我能去哪裏找呢?”

裴素雲忍耐不住,稍稍提高聲音:“歸南!你在胡說些什麽?”

錢歸南回過身來,一雙眼睛裏放出冷光,惡狠狠道:“我胡說?有你這樣的風流主子教導著,她阿月兒偷個把男人算什麽?至少她還做不到像你這樣,偷一個出賣一個,偷兩個出賣一雙!”

裴素雲全身哆嗦,少頃,才擡起晶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你說的什麽話,我聽不懂。”

“你聽不懂?你這麽聰明的女人,你有什麽不懂?”錢歸南雙眼裏此刻已經冒出熊熊的烈焰來,他的臉色煞白,嗓音也克制不住地顫抖著,“多麽美的容貌啊,十年了,我眼看著這副相貌越來越美,比之當初那清秀的少女更有韻味,可嘆我卻沒有發現,這國色天香之下的蛇蠍心腸,還兀自做著天長地久的美夢!”

裴素雲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是直勾勾地瞪著錢歸南,臉上卻並無怯意。

她的樣子更加激怒了錢歸南,他一把攥住裴素雲的胳膊,鼻子已經快貼上裴素雲的臉了,唾沫飛濺地嚷著:“瞧這雙楚楚動人的眼睛,瞧這樣孤傲淒婉的神色,想當初我就是被這眼睛這神色給迷得神魂顛倒,才會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我冒了多麽大的風險,承擔著被詛咒的恐懼,就為了得到你,硬是把一代薩滿宗師藺天機給整死在了伊柏泰!這十年來我庇護著你,供養著你,為你守著伊柏泰的秘密,幾乎對你言聽計從……我錢歸南對哪個女人這樣盡心盡力過,你說啊!你為什麽還不滿足?為什麽還要背叛我?”

裏屋突然爆發出一陣孩子的哭鬧聲,裴素雲竭力掙脫錢歸南的抓握,含著眼淚道:“你嚇著孩子了,我去看看他,你放開我!”

“不許去!”錢歸南大聲怒吼,用盡全力扇了裴素雲一記耳光。裴素雲被打得仰身倒在桌前,嘴角邊頓時淌下血絲,她也不管,仍然掙紮著想往裏屋去,怎奈錢歸南的雙手好像鐵鉗子,抓住她拼命搖晃,大吼著:“你說啊!你回答我,到底是為什麽?啊?你嫌我老了是不是,你嫌我本事還不夠大是不是?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能滿足?”

裴素雲的眼淚流了下來,她輕聲說道:“歸南,我沒有不滿足,我……也沒有背叛你。”

錢歸南稍稍冷靜了點,譏諷地反問:“這麽說來,我還錯怪你了。好吧,既然你不承認,我倒想聽聽你的解釋。”

“解釋什麽?”

錢歸南滿臉陰森地狂笑起來:“素雲啊,我真的很佩服你。你若是個男人,一定是天下最毒辣最狡詐的陰謀家。不過也難怪,世上最毒婦人心嘛。都已經把我的底細全部透露給了我的敵人,卻還做出這樣一副無辜的模樣。你是不是一定要我把話點明,要我把你那野男人的名字說出來?”

裴素雲閉上眼睛,她實在無法再正視錢歸南那張扭曲變形的臉。錢歸南卻湊到她的耳邊,一字一頓地道:“袁、從、英,怎麽樣?聽到這個名字很親切吧,關於他,你真的不想說些什麽嗎?或者還是堅持說你對他完全不了解……”

裴素雲搖了搖頭,用低不可聞,卻又不容置疑的聲音說:“袁從英與我有什麽關系,你對我提他做什麽?”

錢歸南冷笑:“你還真夠固執的。要不要我讓阿月兒來和你對質啊?怎麽她說的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故事?”

裴素雲瞪著錢歸南:“原來是你……你把阿月兒怎麽了?啊?你不許傷害她!”

錢歸南再次冷笑:“阿月兒很好,我只是讓她把所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罷了,這也能算傷害嗎?那麽,你對我所做的一切,難道就不是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