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新年(第2/12頁)

袁從英點頭:“今天一早我在院中散步時碰上阿珺,她說要來伺候沈庭放起床,我們一塊兒過來,便發現沈庭放已經死了。”

梅迎春問:“袁兄,你已經在檢查屍首了?可看出什麽端倪來?”

袁從英指了指沈庭放的臉:“你看,他的臉扭曲成這個樣子,似乎是看到了什麽令他感到萬分恐懼的事情,還有這滿臉的黑紫和嘴邊的白沫,都像驚嚇過度所致。”

梅迎春緊抿著嘴唇,連連點頭。兩人又一齊往沈庭放的身上看去,只見他的兩手呈抓握狀,痙攣地僵直在身體前方,胸口和肚腹上好幾個血洞,冒出的鮮血將所穿的灰布袍衫染得猩紅片片,散發出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氣。

梅迎春仔細辨別著沈庭放身上的傷口,低聲道:“看樣子是被利器紮傷,是匕首嗎?”

袁從英也凝神細看傷口,思索了一會兒,才搖頭道:“我看不像匕首,像剪刀。”

“剪刀?”梅迎春詫異道。

“嗯。”袁從英指著沈庭放胸口的傷口道,“你仔細看,此處的傷口其實是兩個小傷口緊湊在一起。還有這裏,這左腹的傷口也是如此。所以我斷定,兇手應該是手持剪刀向沈庭放捅過來,但這個兇手行兇的意志和魄力似乎有限,捏剪刀的力度不夠,兩個刀鋒分開,故而形成了兩個緊連在一處的傷口。”

梅迎春聽得連連點頭,又指著沈庭放的手道:“看樣子這老頭子還想和對方搏鬥,可惜力有不及,終於還是被害了。”

袁從英也贊同地點頭,想了想,又道:“我覺得沈庭放是認識那個兇手的。”

“哦,為什麽?”

“如果這兇手只是個入室行兇的陌生人,一見之下,沈庭放的表情應該首先是驚詫。假設這個兇手二話不說就動手的話,沈庭放的臉上肯定更多的是驚慌和憤怒,而不該是如此深刻的恐懼神情。但從沈庭放現在的狀況來看,他的恐懼已經達到了一種程度,似乎光這種恐懼感就足以置他於死地。”袁從英再次將那些傷口指給梅迎春看,“而且你看這些傷口,刺殺的部位雜亂無章,傷口又淺,基本都不在致命的位置上,一望而知,這兇手是個完全沒有經驗的生手,行兇的時候慌亂非常。更重要的是,以我的經驗來看,這些傷口雖然看上去兇險,但根本不足以致命。沈庭放就這麽死了,要麽是他長期患病,身體太弱,以至於受了這些傷就難以支撐,要麽就是因為驚嚇過度而心神渙散,肝膽俱裂,所以才死得如此迅速。”

梅迎春聽得入神,半晌才贊嘆道:“袁兄,看來狄仁傑大人的當世神探之稱還真不是浪得虛名,袁兄你這個衛隊長,斷起案來竟也如此胸有成竹。”

袁從英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跟在大人身邊這麽多年,哪怕就是看也該看會了。不過和大人比起來,我還差得太遠……”

兩人從屍體邊站起來,一起環顧屋子四周。梅迎春道:“我在門外看見一行足跡,通到後墻根處,應該就是兇手出入的痕跡吧。”

袁從英點頭:“目前看起來這是唯一外人侵入的痕跡。”

梅迎春想了想,突然問:“為什麽只有一行足跡?而不是一出一入兩行?”

袁從英道:“這個問題我剛才就想過了。昨晚至現在的雪一直沒停過,風也很大,雪地上的足跡沒過多久就會被後下的雪蓋上。屋外的這行足跡還在,只能說明兇手其實剛剛逃走不久。”

“剛逃走不久?”

門口有人一聲驚呼。梅迎春和袁從英一起往外看去,狄景暉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來到了屋前。看見他,袁從英皺眉道:“你不在前面陪著阿珺他們,跑到這裏來幹什麽?”

狄景暉大聲說:“我來看看有沒有可以幫忙的啊!阿珺好不容易把那老大娘又哄睡著了,現在帶著斌兒給大家做早飯去了。我在前面也沒啥可幹的,就過來看看咯。”

梅迎春忙問:“阿珺還好吧?”

狄景暉嘆口氣,道:“眼睛紅紅的,倒也忍著沒哭,她要忙的事情太多,剛才看我要過來,還說一切都托付給我們了。什麽時候我們察看完了,就叫她一聲,她來給老頭子收殮。”

袁從英若有所思地問:“她沒說要報官嗎?”

狄景暉邊往裏走邊回答:“沒有啊。她在等我們替她做決定。”

梅迎春追問:“她是這麽說的?”

“是啊,怎麽了?”狄景暉看看梅袁二人。三人頗為感慨地互相對視,心裏對阿珺的憐愛陡然又增加了幾分,大家都很清楚,阿珺之所以把決定權交給他們,一方面是出於信任,另一方面也是考慮到了他們幾個的特殊身份。如果把沈庭放的死提交官府查辦,梅、狄、袁三人便一個都脫不了幹系,到時候免不了一番盤查,而這顯然是他們不希望碰到的。面對自己父親的突然死亡,還能為他們考慮得如此周到,阿珺的確是將他們當成至親好友來看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