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洛妮克(第3/4頁)

接下來的十年裏,葡萄園一點一點地重新振作了起來。我父親在整個地區成了一個傳奇般的人物。許多村民都感到萬分愧疚,在最可怕的那段時期裏他們沒能為我們做些什麽,但我們能夠理解他們的恐懼。甚至連那些臭名遠揚的通敵者都扭頭回來幫助我們了,父親大度地接受了他們的幫助,他知道這樣其實是在幫他們贖罪。我們制訂了宏偉的計劃,要讓這棟房子重現當年的輝煌,然而真正實施起來,進展卻無比緩慢,而最後的結果也證明,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我三十二歲的時候,我親愛的塞西爾姨媽在睡夢中平靜地去世了,父親又一次被奪走了摯愛的親人。我也同樣悲痛萬分,但父親卻不同,無論他和塞西爾姨媽是否曾是情人,毫無疑問他們都是彼此的知己,而據我猜測,通常他們談論的唯一話題就是我。塞西爾姨媽認為父親沒有堅持送我上大學是個錯誤。她覺得我在這個偏僻落後的小地方永遠也找不到合適的丈夫。她去世後,父親開始擔心事情被她說中了。我沒有子女這件事讓他憂心不已。那時候,我已經有過一些約會的經歷,而且早在鎮上屠夫的侄子皮埃爾來克洛尚過冬時我就把處子之身給了他,到了冬末,他開始乞求我嫁給他。我們之間的關系如同幹柴烈火一般充滿激情,但我卻無法從中看到未來,可憐的皮埃爾只得帶著一顆破碎的心離開了村子。父親求我嫁給他,或是嫁給任何人都行,可我拒絕了,堅稱自己不想要丈夫,也永遠不會結婚。父親意外地降低了他的期望,說我找個情人也行。我很震驚,震驚的不是找情人的主意,因為這對我來講完全能夠接受,我震驚的是這個提議居然會從我父親的嘴裏說出來。

“可你需要一個孩子啊!”他懇求道,“等我走了,你身邊就什麽人都沒了!我現在一天天老了,不中用了,還有你能照顧我,可等你老了以後,誰又來照顧你呢?沒有人啊!到那時又有誰來接手這些家業呢?”

父親的憂慮不無道理。可看看村裏這個潛在的基因庫,除了皮埃爾,我實在找不出合適的人選能成為我孩子的父親,可他也已經結了婚搬去了北邊的裏摩日。

我跟皮埃爾那次私通到那時已經六七年了。他強壯、英俊,還愛好古老的地圖和書籍。我都開始後悔當初沒有接受他的求婚了,我想他當初是真心實意的。他從未見過我父親,可他們有很多共同興趣,例如書籍和我,所以他們說不定還能成為朋友。

皮埃爾每年都會來拜訪他叔叔一次,我還有生理周期這個小問題需要考慮。我知道自己這樣是在自欺欺人,也許就算我告訴他真相也不會影響最後的結果,但我還是很害怕如果我坦率地提出自己的請求,皮埃爾與生俱來的正派原則會阻止他背叛自己的妻子。我不正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身上能有皮埃爾的優秀品質嗎?

打定主意後我開始勾引皮埃爾,但他只會在他叔叔那裏停留兩星期的時間,他叔叔是本地歷史最悠久的食品商人,所以我的機會非常有限,在這期間只有四五天的時間能受孕。

一開始,出於對妻子的忠誠和對我個人幸福的考慮,皮埃爾並沒有回應我,我知道他喜歡我,但還是費了好些唇舌才說服了他,謝天謝地他沒有讓我低三下四地觍著臉求他。接下來一連三晚,我們都一起在他叔叔的屠宰場的配樓裏度過。這樣的地方對孕育新生命來說算不上什麽風水寶地,不過山間的微風吹走了屠宰場的血腥之氣,我們在幾杯茴香酒的幫助下也忘了周圍的環境。皮埃爾是個熱情而溫柔的情人,但很遺憾這樣的溫情只是暫時的,很快他就要回到裏摩日他妻子的身邊去。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有點愛上一個人了。皮埃爾非常體貼,而且他身上有一種純真,在他離開的時候,我覺得這種純真似乎被我給玷汙了。他覺得是他引我墮落,滿心的歉意使他整個人都快要發狂了,我向他保證絕不會再提及此事。我堅持讓他第二年不要再回到村裏來,而且在做完這件蠢事之後我們彼此都要翻過這一頁不再回頭,他也一定得盡最大的努力去補償他的妻子。皮埃爾信守他的諾言,從此跟我保持距離,而我的心裏則是交織著愉快與歉意。

後來我確認自己懷孕了,父親十分高興,1967年,我的寶貝讓·呂克來到了這個世界,他出生時強壯而健康,這讓我們甚是寬慰。我知道對有些家庭來說,未婚生子是件有辱家門的事,也可以肯定村子裏已流言四起,但也許是出於對父親和我的尊敬,他們開始稱呼我為“那個寡婦”。在那個年代,做一個喪偶的妻子總好過當一個單身母親。這讓父親覺得很有趣,他的調皮勁也終於又回來了,就好像我們成功地玩了一次惡作劇,把所有鄰居都捉弄了一番似的。他甚至還會眨著眼說:“那位寡婦早上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