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六百多名初中生一夜沒睡,小賣部老板知道真相

2016年12月2日,我陪周庸到郊區的一家中學,參加一場捐贈。校長講話時,我一直看著台下的學生。他們都很疲憊,連說悄悄話的精力都沒有,完全不像是吃得香、睡得好的初中生。那時我完全沒意識到這所學校的秘密。

這場捐贈源於周庸的母親,她是個佛教徒,經常會做一些善事。聽朋友說起燕市有專門給外來打工子弟開辦的學校,在裏面上學的都是些家庭條件不太好的打工子女,她善心大發,非讓周庸過來捐二十萬元,改善一下孩子們的夥食。

周庸的母親提前跟學校打好了招呼,12月2日上午10點,我和周庸開車一直往南,開了三個多小時,終於到了目的地。

這所學校很好認,成年男人一步就能跨過去的土墻圍了個圈,朝北方向開了個口,口的左側用粉筆寫著校名——育興打工子弟中學。

校長是個看起來五十多歲,已經禿頂的男人。他站在門口迎接我們,握過手,帶我們參觀了一下校園。

我們到時,正趕上下課。穿著灰白校服的初中生們在沙土操場上散步,一個老師在維持著秩序。操場右側是個露天廁所,幾個一米多高的女孩在廁所門口排著隊。我和周庸進到男廁裏看了看,地面是浸透了尿漬的黑色。

操場的左側是一棟兩層的教學樓,二樓右側的窗戶破了洞,用塑料布包裹著。樓的左側是一個黑板,上邊寫了最近一周的優秀學生,右側是紅粉筆寫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教學樓前有一個三四米長的木質國旗杆,有一些歪斜,上邊飄著的國旗有點老舊。

從教學樓的正門進去,一樓有十二個教室,二樓都是宿舍。挨著教學樓的是個大的簡易房樣子的食堂。根據校長介紹,他們學校是食宿全包的。

和校長聊了一會兒,他說要利用課間操時間舉行捐贈儀式。周庸極力反對,但校長說已經和老師學生都說了:“孩子們都知道了,就算不給我面子,也該給他們面子吧?”

周庸只好答應。

課間操時,孩子們在操場站好,做完廣播體操,校長登上簡陋旗杆前的簡陋鐵架台子,拿喇叭說了一堆感謝捐贈的話,然後讓周庸也上台講幾句。台下響起有氣無力的掌聲,周庸走上台,就說了兩句:希望能改善夥食,讓同學們補補身體長長個子。

周庸還沒說完,下面一個男孩“撲通”一聲暈倒在地。他旁邊的幾個同學駕著他回了寢室。

校長和一個老師交流了幾句,告訴我們說:“沒事,孩子就是有點累,咱繼續。”然後他接過喇叭,繼續說捐款的事。

男孩的暈倒提醒了我,台下有些不對——每個學生都顯得格外有氣無力。沒人說悄悄話,也沒人打鬧,不停地打哈欠——這太不正常,一點兒不像十幾歲的初中生。

按照校長說的,學校課業不重,每天閉寢熄燈的時間也早,絕不該如此勞累。這是所寄宿制的學校,學生家長基本都住在城鄉接合部或者工地上。除極個別學生是走讀外,剩下的都是住校。如果孩子有什麽異常,很難被家裏人發現。我決定找機會問問,學校是否有什麽體罰類的虐待行為,或強迫他們幹活,以替學校賺取利潤。

校長講完話,已經快11:30了。他解散了學生,邀請我和周庸去學校食堂吃飯,說今天特意告訴食堂師傅提高了夥食標準。“高標準”的午飯是羊湯和餡餅,還挺好吃。我快速吃了兩張,給周庸使了個眼色,告訴他和校長先聊著,我去趟廁所。

周庸拖著校長聊天,我出了門往廁所走。男廁所外面,一個個子比較矮的戴眼鏡男孩正在排隊。

我上前問他:“同學,今天出操的時候,我看你們都有點疲憊,是這幾天辦運動會了嗎?”

他說不是,就是這兩天沒怎麽睡好。我問他為什麽沒睡好。他支吾了幾聲,說就是沒睡好,然後說自己有事,轉身小跑離開了。

又問了五個孩子,三個什麽都不說,還有兩個也說沒睡好,但不願告訴我原因。全校學生都沒睡好,這也太奇怪了。

見什麽都問不出來,我回了學校食堂。周庸和校長還在聊,我坐過去插了一句:“剛才上廁所,聽幾個孩子聊天說晚上沒睡好,是學校辦什麽活動了嗎?”

校長喝了一口羊湯,否認了:“晚上自己在寢室鬧了吧,沒睡好。”

在學校裏得不到什麽有用的消息,我只好和周庸開車出了校門。在路口時,我讓周庸停車。

他把車停下:“徐哥,剛才你給我使眼色,讓我拖住校長,是想幹嗎?”我給他講了一下我的想法,說這裏的學生不太對勁,我想調查一下原因。

周庸點點頭:“好的,咱從哪兒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