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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高空扔狗,砸在夜跑姑娘的腳邊(下)

在從事夜行者這份職業後,我遇見過許多令我不舒服的東西以及人——戀童癖收藏的錄像、更衣室內的直播攝像頭、被故意弄殘的乞丐、毫無人性的器官販子。這些令我不舒服的東西和人有個共同點:都發生在我的同類——人的身上。只有一次很特別,與人毫無關系,是關於狗的。

2016年7月的一天,我和周庸走進西郊一個冷庫,裏面非常大,狗的屍體數以百計地堆積在一起,也有散亂地扔在地上的。最大的一堆,密密麻麻堆成了一座屍山。我和周庸邁過地上零散的狗屍,走過去觀看,裏面有不知名的土狗,也有哈士奇、金毛、阿拉斯加這種常見的狗。從種類上來講,這裏可能比狗市的還多——除了這裏的所有狗都死了,它們被凍著,但即使被凍著,也能聞見一股腥臭味。

有許多狗屍都睜著眼,不管你走到什麽角度去看,都覺得它在看著你。我從此了解了一件事:死不瞑目的,不一定只有人。

我進到這家冷庫的原因,還得從虐狗的案子說起。

7月17日,我收到一個求助人王津的消息,說在燕市祥龍區溫馨家園有虐狗事件發生。小狗從高樓被扔下,大狗被用鐵絲穿起來,手段十分殘忍。同時我還收到了另一個人吳悠的消息,說她養的羅威納丟了。巧的是,這兩個姑娘住得僅一街之隔。

我在猶豫要不要查這件案子時,周庸提議說我們應該為信任我們的人做點什麽。

於是我開始追查虐狗案。查到了虐狗的陶濤,查到了兩個假的“燕市小動物保護協會”的義工在給他送狗,好讓他施虐。而這些狗,大多是從狗主人那兒偷來的,或從領養中心騙取的。除此之外,這些人還將捕捉到的流浪狗和盜取的狗,賣給狗肉館。

我和我的助手周庸,一直在追蹤這些人。一天晚上,他們在西郊別墅區盜取了一只藏獒,我們開車跟著他們,來到了不遠處的一個中式大院。然後我發現這是一家地下鬥狗場。

我對地下鬥狗場還是有些了解的。四年前,我曾跟著老金調查過一家燕市的鬥狗場,那家鬥狗場被曝光後很快就查封了。

那時燕市的鬥狗產業剛剛起步,還處於使小陰招的階段。比如給狗注射興奮劑,讓戰鬥力更強。再比如在賽前給狗身上塗抹丁卡因鹽酸鹽、利多卡因之類的麻醉藥,別的狗在咬了之後就會失去戰鬥力。後來為了杜絕這些行為,參加比賽的鬥狗都會提前八小時被放到莊家那兒,單獨關起來,行話叫“封狗”。

但這家鬥狗場,和之前的那家有些區別。我和周庸跟一個剛贏了錢的大哥搭話(這種處於高興狀態的人比較容易說話),他覺得最大的不一樣,就是莊家。

我提起四年前被封的那家賭狗場,他也知道:“當年那家太亂了。在那兒賭狗,臨上場檢查清理一遍都沒用,防不勝防,狗的主人總有一百種小手段,沒法賭。莊家也就是開個盤,賺賺提成,出事也不愛管。這邊正規多了,莊家真管事啊!”

說到這兒他的聲音低了點:“前幾天有個狗主人,封狗結束後,臨上台前,把針藏在手心裏,假裝摸狗給打了興奮劑,被莊家發現了。然後這個人就再沒出現過,但他的狗還在,就是現在場上那只比特。”

和大哥聊了一會兒,他又去下注了,周庸問我:“徐哥,至於嗎?給狗用了針興奮劑,就被人間蒸發了?”

我說:“其實和狗沒什麽關系,鬥狗的重點在賭不在鬥。這種賭博一般由莊家牽頭,設下獎金,聯系鬥犬的主人,再設盤讓觀眾參與賭博,獎金和莊家所得皆從賭資中抽成。但莊家賺錢可不靠抽成,那太少了,賺不了多少。這些狗賽前八小時都在莊家手裏,完全可以根據下注情況對參賽狗做點什麽,讓下注少的一方獲勝,或者幹脆私下直接參與賭局,那大頭就都是莊家的。所以一旦情況不在控制內,就有可能造成莊家損失,奪人錢財,這仇恨可大了。”

周庸點點頭:“徐哥,場上那羅威納是不是吳悠的啊?”

我也不確定。我對狗沒什麽辨別能力,就讓周庸錄段小視頻給她發過去問問。吳悠沒回信息,直接打電話說確定這條就是她的狗,求我們救救它。

周庸和吳悠說話時,比賽分出了勝負。體力不支的羅威納被比特咬住了脖子,已經力泄了。兩個賭狗場的工作人員進籠子想把比特拽開,比特死不松口。其中一個人示意周圍圍著的賭徒站遠點,從角落裏拽出一個高壓水槍,把兩只狗沖開了。

周庸想上前看看吳悠的羅威納,我拽住他:“那兩人就在人群裏,別被發現了。他們帶著弩,還有抹了氰化鉀的毒箭,你知道被那玩意兒射中什麽後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