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大貓(第2/11頁)

我滿耳朵裏都是這個馬車夫對我堂兄推崇備至的頌詞,突然,我被一只非常美麗的鳥兒給吸引住了,那鳥兒就駐足在路旁邊兒的一個電線杆上。剛開始我把這只鳥兒當成了松鴉,但是這只鳥兒比松鴉要大,羽毛也比松鴉的羽毛更鮮亮些。馬車夫也看到了這只鳥兒,他立刻補充說這只鳥兒的主人恰好就是我們正準備去拜訪的那個人。這樣看起來,我堂兄回到了自己的祖國,很快就入鄉隨俗了,養鳥兒也成了他的新愛好了,聽馬車夫說,這次回國,他從巴西帶回來了不少鳥啊獸啊什麽的,還準備在英格蘭大張旗鼓全都養起來呢。當我們駕車經過格雷蘭茲莊園的大門時,我們看到了更多的證據,這些恰好都證實了我的堂兄嗜好廣泛。他的莊園大門口就有好些個動物待在那兒,比如,當我們駕著馬車沿著彎曲的小路向莊園裏走的時候,我看見幾只身上都是小斑點的鹿,還有一頭野豬,那野豬看上去樣子有些奇怪,我覺著應該叫作野豬吧,我還看見了一只黃鸝鳥兒,鳥兒的羽毛顏色非常鮮艷好看,另外,我看見地上還爬著幾只犰狳,以及一頭獾,那獾低著頭緩慢地爬行著,它的身體非常碩大。

伊沃拉爾德·金先生,也就是我的堂兄,我還沒見過他呢,此刻他正站在屋子前面的台階上等著我的到來呢,因為他老遠就看見了我們的馬車,一猜就是我。他的外表看上去很平常,言語也極其和善,他個兒不高,矮胖,身體很結實,今年大概有四十五歲的樣子,他的臉圓圓的,什麽時候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樣子,露出一臉的皺紋,他的皮膚是褐色的,這是熱帶的太陽給他留下的印記。他身上穿著亞麻布的衣裳,完全是一副莊稼人的打扮,他嘴裏叼著一支雪茄,頭上戴著一頂碩大的巴拿馬帽。他身後的房子倒是很闊氣,全石料砌蓋,又寬敞又氣派,典型的英格蘭式建築,房屋兩翼都有帕拉迪奧柱廊支撐,與主屋相連,而我的堂兄則渾身上下就這樣一身兒農人莊稼漢打扮,讓人很難把他與他身後的豪宅聯系在一起。

“親愛的!”我的堂兄高聲叫道,邊喊著邊朝我這邊看過來。“親愛的,我們的貴客到了!歡迎,歡迎來到格雷蘭茲莊園!馬歇爾,我的表弟,見到你我太高興啦,你能來我這兒,簡直就是讓這個沉睡的鄉間小地方蓬蓽生輝啊,你能來實在是太好了啊。”

他的這番言語真是熱情洋溢,我立刻放松了許多,感覺自己就好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樣。但是,相形之下,他的妻子態度卻十分冷淡,我堂兄的這種熱情還抵不過他妻子對我的冷淡態度呢,他妻子當時的態度簡直可以說是粗魯無禮呢,我堂兄的妻子是一個形容枯槁、個兒非常高的女人,在我堂兄的連聲叫喚下,她終於移步走上前來。她肯定是在巴西長大的,我認為,盡管她的英語講得非常好,我原諒了她最初的粗魯無禮,因為看得出來,她對我們家族本鄉本土的風俗習慣還不是很熟。然而,我這位嫂子也從不試圖去隱瞞或者掩飾她對我的厭惡,無論現在還是以後,對她來說,我都不是格雷蘭茲莊園受歡迎的訪客。她在交談中所使用的語言,從社交慣例上說,是稱得上得體禮貌的,但是她擁有一雙特別富有表現力的黑色大眼睛,我從她的大眼睛裏很清楚地讀到下面的信息,那就是她發自內心地希望我能立刻離開莊園,回到倫敦去。

可是,我的許多債務實在是太緊迫了,加上我對我富有的親戚還心存期許,這種期許現在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於是,我嫂子對我的種種冷漠態度我也就顧不上了,我有意忽視她的冷漠,而對我堂兄熱情洋溢的歡迎之情表示出格外的喜悅來。好在我的堂兄還沒有表現出任何冷臉子來,這讓我感到很舒服。我被安排住在一個非常溫馨的房間。我的堂兄懇請我告訴他一切可以為兄弟相逢助興的話。我話到嘴邊,就想告訴我的堂兄,說一本由我自由使用的空白支票簿是對我們兄弟之情的最好表示,但是我轉念一想,在現在這種情形下,兄弟剛剛見面相認,就提這樣的事兒實在顯得太不成熟了,於是我就忍住沒說。正餐準備得豐盛極了,飯後,我們坐在一起享受堂兄從巴西帶來的哈瓦那雪茄和巴西咖啡,後來他告訴我說他正準備專門搞一個像樣兒的種植園呢,我們兄弟之間談話的氛圍格外好,看樣子,我來的時候那個馬車夫對我堂兄的贊美之詞一點兒都沒錯,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像他這樣心胸寬廣和如此好客的人呢。

盡管我的堂兄天性喜歡熱鬧,但是,其實他是一個意志力非常強的人,而且他這個人愛發脾氣。關於這一點兒,我在來莊園的第二天就碰到了一個例子。伊沃拉爾德·金夫人,也就是我堂兄的妻子,她對我表現出的莫名其妙的反感和厭惡是如此明顯,她在第二天早上早餐時間對我的行為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對我的冒犯了。當她的丈夫離開餐廳的時候,她希望我能馬上離開的意思變得越來越清楚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