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諾克斯夫人案(第4/7頁)

“什麽?怎麽救?”

“這種匕首上的毒藥的毒性是慢慢發作的。毒從傷口蔓延還需要一定時間呢。”

“你的意思是清洗傷口,消毒之後再清洗傷口嗎?”

“就跟處理被蛇咬傷的傷口一樣。不過有些復雜罷了,需要有經驗的外科大夫進行手術,搞不好就會弄出人命的。”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切除整個傷口感染毒的那部分。”

“是的。打個比方,如果是手指感染了,就把整個手指切除。我的父親一直就是這麽教我的。但是,要想想現在我的妻子的傷口的位置,而且這是我妻子啊。情形就十分可怕和復雜了。”

對道格拉斯·斯通這樣經常同死神打交道,對他這樣看慣了殘酷的病痛折磨的外科手術大拿來說,他是很容易從一般人的那種婦人之仁的同情心的天地中走出來的。而且對於斯通來說,這個病例是十分有趣的,所以斯通很快就從這位多少有些受到驚嚇的丈夫的驚恐情緒中跳了出來,這位外科醫師立刻表現出他性格當中剛毅果斷的那一面來。

“有條命總比什麽都沒有要好吧,”斯通近乎有些粗暴無禮地說道。“嘴唇同一個人的生命比起來,孰輕孰重,我想你這個做丈夫的還是能掂量的出來的。”

“啊,是的,我知道你的意見是正確的。嗯,好吧,既然上天已經這樣安排,那麽我們也只好就這樣面對了。我已經安排好了馬車,那麽就麻煩你跟我走一趟,趕緊完成這項手術,再耽擱也許就會出狀況了。”

道格拉斯·斯通從他的抽屜裏拿出一個裝著專門用來做外科手術用的手術刀的匣子,又取出一些消過毒的繃帶和一大卷纏繃帶用的軟麻布。他已經打定主意了,他現在不能浪費一點兒時間,做完手術之後他就立刻赴約,去見他的愛人薩諾克斯夫人。

“我已經準備好了,”斯通穿好自己的外套說道。“那麽,你要不要在這麽寒冷的天氣裏在我們出門之前喝上一杯呢?”

這個夜晚來訪者晃了晃身子,手裏打了個手勢,他舉起手來示意不用了。

“您忘記了,我是一個虔誠的伊斯蘭教徒,我是先知真誠的追隨者,”他如此說道。“還有,您能告訴我您在口袋裏裝的那個綠顏色的玻璃瓶,裏面裝的是什麽啊?”

“哦,那是氯仿,給病人麻醉用的。”

“啊,那對我們伊斯蘭教徒來說,也是禁用的。那是一種精神,我們穆斯林不用那種東西。”

“什麽!你不是開玩笑吧,你的意思是說,你要讓你的妻子不經麻醉就直接做外科手術?”

“啊!您放心,她不會感受到任何疼痛的,這可憐的靈魂。她現在已經昏睡好長時間了,這是毒性發作的最初表現。現在我已經給她使用了我們士麥那出產的鴉片做麻醉劑了。好了,先生,請吧,因為一個小時眼看就快要到了。”

當他們走進濃重的夜色的時候,一層細雨立刻打在了他們的臉上,醫生府邸前懸掛的燈籠,在大理石女像柱上晃蕩過來晃蕩過去,猛地一下就突然熄滅了。皮姆,也就是醫生家的那個男管家,他用力地推開醫生家重重的大門,在風雨中哆哆嗦嗦的,耷拉著自己的腦袋,因為燈籠滅了,兩個男人隨後在只能在黑暗中摸索著前進,好在還有馬車前掛著的燈亮著微弱的黃色燈光,他們二人很快上了馬車。只過了一會兒,馬車就動了起來,外科醫師和需要救助的病人家屬啟程上路了。

“路很遠嗎?”道格拉斯·斯通問道。

“哦,不遠。我們家就在厄斯頓大街一個非常安靜的小地方。”

外科醫師在馬車裏不停地看著他的懷表,耳邊傾聽著能夠告訴他時間的這個小玩意兒的清脆叮當聲。已經九點過一刻鐘了。他在馬車裏計算著距離,同時也在計算著如何用最短的時間完成這樣一個對他來說不值一提的小手術。按照他的計算,手術連半個小時都要不了,不就是一個下嘴唇切除縫合手術嘛,這樣的話,他在十點鐘就能再次見到薩諾克斯夫人了。透過已經起霧了的馬車車窗,他看著沿街的昏暗煤氣燈一個個地向後閃過,然後猛地一亮,原來是偶然碰到的商店前面點著特別亮的燈光。雨點兒猛擊著馬車上的皮頂棚,發出不小的聲響來,馬車的車輪急速地轉動著,軋過路上的爛泥漿。車廂裏坐在外科醫師和病人的家屬,他們相對而坐,那人頭上戴著一頂帶有白色裝飾的帽子,帽飾在黑暗中一閃一閃的。外科醫師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兒,他把隨身攜帶的手術縫合用針,繃帶,以及安全別針等醫用品又重新好好地理了理,以便於他能到了目的地之後用最短的時間完成全部手術,他可沒時間在這上面耽誤工夫。最後,外科醫師還是因為這趟出診耽誤了自己的赴約而心情煩躁起來,他表現得很不耐煩,不停地用腳跺著馬車的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