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墓穴(第2/6頁)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兩個截然不同的老對手之間由相識到漸漸地產生出一種友誼來。這種友誼的基礎和根源是基於這樣一個事實,也就是說,在他們各自的研究領域裏,他們兩人都是擁有足夠的知識和熱情去恰如其分地欣賞另一個人的那種人。他們共同的興趣和追求把他們聯系在一起,每個人都為對方所擁有的知識所吸引。這種友誼裏又增添了些新東西。肯尼迪為他的對手的坦率和單純而感到開心,與之對等,伯格曾經被肯尼迪身上所具有的才華和生氣而深深吸引,而正是這種品質使得肯尼迪成為羅馬人見人愛的對象。我說“曾經”,是因為在那時這個年輕的英國人的頭上正被烏雲所籠罩。盡管關於這樁風流韻事的細節還沒有全部透露出來,然而事實卻已表明他在其中扮演的是一個冷酷無情的硬心腸的角色,這讓他的許多朋友感到非常震驚。可是,在他最願意棲息其中的學生和藝術家的單身群體的圈子裏,對於這樣的事情也並沒有十分刻板的評價標準,盡管可能有人會對雙宿雙飛或者是一方最後單身折回搖搖頭表示不贊成,或者是聳聳肩表示無所謂;一般人的情感判斷很可能只是感到好奇而已,或許還很羨慕而不是對當事人橫加指責。

“看這兒,伯格,”肯尼迪說,一邊凝視著他的同伴的那張平靜的面孔,“我衷心希望你能完全信任我。”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客廳地上鋪著的一塊地毯的方向揮舞著。地毯上放著一個長條狀的淺色的裝水果的柳條筐,這種柳條筐在羅馬城四周的平原地帶很常見,現在筐裏雜七雜八堆放著許多物件兒,刻著字兒的瓦片,破碎的碑銘殘片,帶著裂縫的鑲嵌工藝石瓦,殘破的紙莎草紙張,生了銹的金屬飾物,這些東西對於那些沒入門的人來說,就好像是從一個清潔工的垃圾桶裏倒出來的一樣,可是對一位行家來說,立刻就會辨認出這是他們那個行當裏的珍品。這只柳條筐裏堆著的零碎的東西很好地填補說明了社會發展過程中業已丟失的聯系環節,這對考古專業的學生是極具價值的。這些東西都是這個德國人帶過來的,現在,英國人的眼睛盯著它們,目光中透著饑渴的神色。

“你收藏的這些寶貝兒,我不會打它們的主意的,但是我非常樂意聽到關於這些寶貝的來歷,”他繼續說道,而此刻伯格卻故意點著了一支雪茄。“很顯然,這是一個空前的發現。這些碑銘將會使整個歐洲為之動容。”

“對於這裏的每一片碑銘來說,那裏還有上萬片!”德國人說道。“那裏的文物數量不計其數,也許會花費掉一打兒學者一生的心血去研究它們,並且可以借此建立起堅實的如同聖安吉洛城堡一樣的偉大聲名。”

肯尼迪坐在那兒思考著,他優雅的前額微微皺了一下眉,手指擺弄著他那長長的漂亮的小胡子。

“伯格,你已經把自己完全暴露了!”他最終說道。“你的話只能指向一件事情。你已經發現了一處新的地下墓穴。”

“在你仔細檢視這些物件之後,我毫不懷疑你一定會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好吧,它們的存在的確指示出這一點,而且你最終的評價更確定了這個事實。除了一個新發現的地下墓穴以外不可能容納如此巨大數量的文物遺跡,正如你描述的那樣。”

“的確如此。對此也沒有什麽必要隱瞞了。我已經找到了一個新的地下墓穴。”

“在哪兒?”

“啊,那可是我的秘密,我親愛的肯尼迪。它的精確位置,對於想要發現它卻又不知道具體位置的人來說,發現的概率是一百萬分之一,這樣說就已經足夠了。它的年代也和現有已發掘的地下墓穴完全不同,而且這個地下墓穴是為了保存那些基督教的高級教士修建的,因此,這個墓穴裏的文物遺跡也和此前為人所知的物品大相徑庭。我的朋友,如果不是我知曉你的專業知識和了解你有過人的精力的話,在保證一定保密的情況下,我會毫不猶疑,告訴你關於這個墓穴的一切。可是,我認為我在把自己暴露在擁有如此強大競爭力、令人生畏的對手之前,我必須先完成我自己的關於這個重大發現的學術研究報告。”

肯尼迪喜愛他的專業幾乎到了一種狂熱的程度——這個年輕人既富有又揮霍無度,在他眾多興趣當中,他對自己專業的愛是真摯的。跟古代的城市和生活有關的一切他都感興趣,他有野心,但是他的野心同他對古代城市和生活的研究中所獲得的那些純粹抽象的精神愉悅和樂趣相比永遠是第二位的。他非常渴望親眼看看這位對手發現的這座新的地下墓穴。

“看這兒,伯格,”他誠懇地說道,“我向你保證,在這件事兒上,你不用有任何懷疑,你可以完全信任我。在得到你的允許之前,什麽也不會引誘我去動筆寫下我看到的一切。我非常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並且我認為這是非常自然的,你真的一點兒也不用對我感到恐懼。另一方面,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將對此展開系統的研究,並且極其確定,我會發現它的具體位置。到那時我將使用一切我想使用的材料,因為我對你不承擔任何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