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8頁)

他把護照和登機牌遞給空姐。

一個有著神秘過往的女人?對他那個頑固的父親——那個借由自己的死去的妻子來傷害整個家庭的男人有很大的影響?這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

就像他這麽多年之後居然要回家了一樣不可思議。

 

老柵欄牧場  周五清晨

 

夜晚的氣溫降到了零度以下,碼頭邊野薔薇的果實和落葉上都結上了一層白霜,在晨光中閃閃發亮。太陽還沒有從群山背後露出頭,鏡面一般平靜的湖面上有霧氣像糾纏的藤蔓一樣升起,有條大膽的鮭魚猛地一頭紮進了無人垂釣的淺灘。

清晨的一聲槍響劃破了山崗上的寧靜,在山谷間回響。奧莉薇亞往自己的毛外套裏又縮了縮,獨自走在一條半英裏長的小路上,掛了霜的草地在她的靴子下面咯吱作響。她沿路丟下了許多為艾斯準備的有氣味的東西——一小塊布料,一只皮手套,一小撮木屑,一個打成結的塑料袋,一個發夾……各種各樣她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放在了被子裏的東西,全部都帶有她的氣味。她還是介懷於柯爾·麥克唐納的粗魯,還有他目中無人,放縱而自戀的醉意。什麽樣的人才會對自己父親將死的消息無動於衷?

到目前為止她還自私地認為他是不會來的。

小路走到了盡頭,奧莉薇亞調了個頭又走回自己的小木屋。她重重地踏上門口面對著霧氣繚繞的湖面的三級台階,一只潛鳥在水面上發出顫抖的叫聲。

艾斯在門口急切地抓門。

“哦,老家夥,”她剛把門打開一條縫,艾斯就迫不及待地把鼻子伸了出來。“去你的墊子上等著。”

它乖乖照做了,伸出舌頭喘著氣,用乳白色的眼睛盯著她拿出它的牽引繩。

艾斯蜷縮在門口,繩子和頭套都已經穿戴好了。奧利維亞呼喚它,“好啦,乖孩子,你想出去轉一轉嗎?走吧!”

艾斯興奮地搖起了尾巴。當她為艾斯扣上牽引繩的時候,它湊過來想舔她的臉,她的心快樂的、小小的顫抖了一下。它現在已經八歲了——無論怎麽說對於一條德國牧羊犬也不算太老,但是它的前半生太過坎坷,這些經歷過的風雨現在已經表現在了身體上。它的牙齒掉得差不多了,腿腳也有些問題,眼睛也慢慢的看不見了。

她是三年前在一條廢棄的伐木道上發現它的。那時的她剛出院不久,手腕上的傷口才剛剛結痂,從醫院一出來就徑直去了酒類專賣店。她打算把車開到某個荒郊野外,大醉一場,然後就此結束自己的一生,再也沒有某個好心的恰好是醫生的撒馬利亞人在關鍵時刻救她一命。

她當時已經喝下了大半瓶伏特加,絕不該再開車了。但是當時已經快到冬天了,伐木道上空無一人,而她看到路邊躺著一團黑乎乎的物體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開到了什麽地方。一開始她還以為那是一具被撞死的野生動物的屍體,但是似乎又有什麽不對頭的地方讓她停下了車。

她震驚地發現那是一只狗,而且還活著——瘦得皮包骨頭,不能走路,渾濁的眼球裏滿是乞求的目光,簡直令她心碎。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這個小生命的身體,摸到了皮膚下斷裂的骨頭。她把這個臟兮兮、臭烘烘,身上還有跳蚤的小家夥帶回了自己的車上,把喝了一半的伏特加酒瓶從座位上推下去,用自己的外套在副駕駛座上給它做了一個窩,以便開車的時候能把一只手放在這只可憐的狗身上。

接著她就把車掉了個頭,反向駛回城裏去找獸醫。

艾斯是她生命中一個巨大的轉變。它促使她走出低迷,給了她活下去的動力。

獸醫說這條狗大概四歲了,不過也很難說,因為它嚴重的營養不良可能導致判斷很不準確。它一生中的大部分時間都是被拴起來的,一截繩子到現在還深深地嵌在它的脖子裏,這讓她難受到不行,她知道那種被拴起來的感覺是什麽樣的。從那一刻起,她就決定永遠不會讓它再失望。

艾斯拯救了她,它給了她無條件的愛,她也傾囊相報。愛開始慢慢讓她的心死灰復燃。

她不得不在一間汽車旅館住下等艾斯痊愈,以便獸醫在治療期間找得到她。在這個小鎮上的唯一一家餐館裏,她在餐桌上看到一份報紙上報道了塞巴斯蒂安·喬治——懷特湖殺手——在監獄裏上吊自殺的消息。她失神地坐在那裏看著這篇報道,一直到服務生過來,擔心地問她發生了什麽。

這之後的一件事讓她更加確信艾斯就是她的幸運星,她的守護神。因為恰好就在同一張報紙上,正刊登著邁倫的招聘啟事,找一位在老柵欄牧場工作的釣魚指導,而這恰好是她最擅長的領域。這份工作是季節性的,提供湖邊的一間小木屋住宿,如果想要一個長期的全年工作的話還可以選擇冬天留下來照料馬匹。那裏會是一個絕佳的可以讓艾斯自由自在地奔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