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4/6頁)

她把他拖進櫃櫥,由於害怕,也由於吃力,她氣喘籲籲。她從仔褲兜裏取出了她從船尾撿到的一根釣魚線。她捆住亞歷山大的雙腳,再把他翻過身,把他的雙手反綁在他的背後。

她必須把他拖進櫃櫥。她瞥了一眼艙門。噢,老天,可千萬別讓人這會兒進來!她先把他的腳拽進去,然後跨立在那個失去知覺的人身上,想把他拽起來。他身子很沉啊。她擡起他的上半身,可是在她盡力把他塞進櫃櫥時,他卻從她的手中滑脫了。她繞到他的身後再試。她抓住他的兩個腋窩,把他擡起。這個辦法比較好,她可以把他的體重靠在她胸口,倒倒手,歇口氣。她再次把他的上半身擡起來,用雙臂攬在他的胸前,一點點地往一邊拖。她不得不跟他一起進了櫃櫥,然後松開手,再從他背後鉆出來。

現在他坐在了裏邊,雙腳抵在櫃櫥的一側,兩膝彎曲,後背頂著另一側。她檢查了一下捆綁他的繩子,依舊很緊。不過他還能叫嚷!她四下張望,想找件東西堵住他的嘴。什麽也沒有。她又不能離開這艙室去找,因為他可能在這會兒醒來。她能想到的唯一的東西就是她的連褲襪了。

她脫襪子似乎用了漫長的時間。她得脫掉借來的海員靴,脫下仔褲,褪下連褲襪,再穿上仔褲,套上靴子,然後把尼龍襪團成一團,塞進那人松弛的嘴裏。

她關不上櫃櫥的門。“噢,天啊!”她脫口叫出了聲。原來是亞歷山大的一個臂肘礙事。他綁著的雙手壓在櫃櫥的底板上,由於他那癱軟的姿勢,他的兩條胳膊向外撐出。無論她如何又推又擡那扇門,有那個臂肘擋著,門就是關不上。最後,她只好再鉆進櫃櫥,把他稍稍挪向一邊,讓他靠緊角落。這一下,他的臂肘才不礙事了。

她看了他一陣子。砸暈的人得多久才會醒過來?她說不上。她只知道她得再砸他一下,可是又怕把他砸死。她去找來酒瓶,甚至已經舉過了頭頂,然而在最後的關頭,她心慌了,於是把酒瓶放下,把櫃櫥門使勁關上。

她看了看手表,沮喪地驚呼一聲:已經差十分就要五點了。闊帕列裏號很快就要出現在卡爾拉號的雷達顯示屏上了,羅斯托夫就會來到這裏,她的機會也就失去了。

她坐到了無線電桌旁,調到發射位置,選好已有的闊帕列裏號波長,俯身對著話筒。

“呼叫闊帕列裏號,請接收。”

她等候著。

沒有回音。

“呼叫闊帕列裏號,請接收。”

沒有回音。

“見你的鬼去吧,納特·狄克斯坦,跟我說話呀。納撒尼爾!”

納特·狄克斯坦站在闊帕列裏號中間的貨艙裏,凝視著花費巨大的一桶桶的淺黃色的金屬礦。它們的樣子極普通——不過是側面漏印著鉛酸鹽字樣的黑色大油桶。他真想打開一桶,摸摸那玩意,只是要看看它的模樣,可是桶蓋牢固地封裝著。

他有一種性命攸關之痛。取代勝利愉悅的是一種傷感之情。他無法為他殺的人興奮,他只能為他自己的死亡悲悼。

他再次回顧了那場戰鬥,在他這個不眠之夜,他一直翻來覆去地想著。若是他囑咐阿巴斯一上船就開火,就會吸引突擊隊的注意力,給吉蔔力充分的時間翻過欄杆,而不致遭到槍擊。若是在戰鬥剛一開始時,他和他的三個人用手榴彈占領艦橋,就可能早一些奪取食堂,好幾條命就可以活下來了。若是……不過,如若他能夠預見到未來,或者他更聰明一些,就會有上百種不同的辦法。

好啦,現今以色列會擁有原子彈,可以永遠自衛了。

連這樣一種想法都未能使他高興起來。一年以前,他會為此激動不已。可是一年以前,他還沒有遇到蘇莎·阿什福德啊。

他聽到一陣嘈雜的聲音,便擡頭去看。那聲響像是人們在甲板上跑來跑去。無疑是什麽海上的危險。

蘇莎改變了他。她教會了他期待生活中打勝仗之外的更多的東西。當他期望著這一天,當他想到取得這場大勝會有何等樣的體會時,她始終都在他的幻想之中,在某個地方等待著他,準備分享他的勝利。然而她不會在那裏。任何人都不會的。而在一場孤獨的慶賀中,是沒有歡樂可言的。

他凝視的時間夠長了。他從艙裏爬上了梯子,不知自己的余生該何去何從。他來到甲板上。一名海軍士兵盯著他。“狄克斯坦先生嗎?”

“我是。你有什麽事嗎?”

“我們在船上到處找你,長官……是無線電,有人呼叫闊帕列裏號。我們還沒有回答,長官,因為我們還不算是闊帕列裏號,是吧?可是她說……”

“她?”

“不錯,是個女的,長官。她呼叫得很清楚——直接用語言,而不是摩斯電碼。聽聲音她離得很近。而且她急得要命。‘跟我講話,納撒尼爾。’她這麽說,大概就是這樣,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