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8頁)

硬領瞪著狄克斯坦:“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是什麽人,這一點當真無關緊要,對吧?你心裏清楚,我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是的。”硬領說。他把臉埋在了兩只手掌之中。

狄克斯坦讓那陣沉默持續著。硬領無助地被逼上了絕路。他只有一件事情可做,如今他總算明白了。狄克斯坦給他留出充裕的時間。過了好一陣狄克斯坦才開口。

“打印件會很厚的。”他柔聲地說。硬領頭也不擡地只點了點。

“在你離開辦公室時,會檢查你的公文包嗎?”

他搖了搖頭。

“打印件理當上鎖保存嗎?”

“不。”硬領顯而易見在努力打起精神,“不。”他有氣無力地說,“這份文件並不是嚴格保密的,只屬於內部掌握不外傳。”

“好的。現在,你需要明天一天考慮細節——你要拿什麽打印件,你該怎麽具體地跟你的秘書說,等等。後天你把打印件帶回家。你會發現一張我留給你的紙條。上面寫明你如何把文件交給我。”狄克斯坦笑容可掬地說,“之後,你大概就不會再見到我了。”

硬領說:“謝天謝地,但願如此。”

狄克斯坦站起身。“你最好這會兒先別打電話,那是自找麻煩。”他說。他看到了電話,把連線從墻上拽了下來。他朝門口走去,將門打開。

那朋友看著斷了的電線。他的目光表明他似乎緩過勁了。他說:“你是不是擔心他會變卦?”

狄克斯坦說:“你才是那個會擔心他變卦的人吧。”他走了出去,輕輕地把身後的門關好。

生活並非是一場人心向背之爭,在克格勃中尤其如此。大衛·羅斯托夫如今很不得他上司的歡心,在部門的其他人當中也沒有人緣,因為他們都對上司唯命是從。菲利克斯·沃倫佐夫對於他被繞開一事怒火沸騰:從今以後,他要盡一切可能搞垮羅斯托夫。

羅斯托夫對此早有預料。他並不後悔為狄克斯坦一事主動請纓的決定。恰恰相反,他對此沾沾自喜。他已經計劃好,在獲得到莫斯科的GUM百貨公司的三層、編號為一百的櫃台的購物許可證之後,就去買一身剪裁時尚、縫功精細的深藍色英國西裝。

他真正後悔的是給沃倫佐夫留下了可鉆的空子。他本該料到埃及人和他們的反應的。跟阿拉伯人打交道是麻煩事,他們一個個笨手笨腳、毫無用處,以至於你會忽略他們是情報世界的一支力量。所幸,尤裏·安德羅波夫身為克格勃的頭目和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的親信,已經看透了菲利克斯·沃倫佐夫的意圖,也就是想奪回對狄克斯坦一案的控制權,因此他就沒有批準。

如此說來,羅斯托夫失誤的唯一後果,就是被迫跟討厭的阿拉伯人一起工作。

這就夠糟的了。羅斯托夫有他自己的小組:尼克·布寧和皮奧特爾·圖林,他們在一起工作得心應手。而開羅卻像個漏篩子,經過他們那裏的人員,一半都回到了特拉維夫。

眼下的這個人是亞斯夫·哈桑,誰知道有沒有幫助呢。

羅斯托夫十分清晰地記得哈桑:富有的男孩,懶散又高傲,倒是夠機靈,可是缺乏上進心,政治上很淺薄,衣服卻多的是。他進牛津,靠的不是他自己的頭腦,而是他父親的財富,羅斯托夫如今比以往對此益發深惡痛絕了。不過,提前了解這個人可能更容易控制他。羅斯托夫打算先弄清哈桑是否多余,他參與這個小隊是否純屬政治因素。他該對哈桑說些什麽,有哪些要保密,都需要機敏從事。說得太少,開羅會向莫斯科嚼舌頭;說得太多,特拉維夫就能夠挫敗他的每一步行動。

真是尷尬透頂,他只有怪他自己。

他抵達盧森堡之時,對整件事情心懷忐忑。他是從雅典飛過來的,此前,自莫斯科出發後,已經換過兩次身份和三次航班。他如此謹慎從事,是因為你如果從蘇聯直接飛來,當地的情報人員有時會記下你的到達時間和地點,並且會一直盯著你,那可就糟糕了。

不消說,沒人在機場迎候他。他叫了一輛出租車前往他的賓館。

他已經告訴開羅方面,他要用大衛·羅伯茨這個名字。當他以這個名字入住賓館時,前台職員給了他一封留言。在行李工隨他乘電梯上行時,他拆開了信封。裏面只簡單地寫著“179號房間”。

他給了行李工小費,拿起房間的電話,撥了179。一個聲音應道:“喂?”

“我在142房間。給我十分鐘,然後到這兒來會面。”

“好的。聽著,你是……”

“閉嘴!”羅斯托夫厲聲說,“不提名字。十分鐘以後。”

“當然,抱歉,我……”

羅斯托夫掛斷了電話。開羅如今招聘了些什麽樣的蠢貨?顯然就是在旅館的電話系統中使用真實姓名的那類人。這比他擔心的還要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