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7月10日|(第3/3頁)

“不是。”

“這正是我擔心你的地方,也就是說你真的相信這些謀殺案之間都有關聯,而不是變態、遊民、酗酒者和不良分子的所作所為。老實說,這是瘋狂行為。我和你共事過,也見識過你辦事的條理性。說實話,我還真羨慕你這一點。因此,當我聽說你新的冒險時,我簡直不敢相信。”

“那是我以前的看法,這個看法不對,我不知道我還能說什麽。”

“為什麽有人想殺死這些孩子?”

裏奧盯著他對面的這個人,這樣一個人會因父母與一名獸醫交往就想槍決他們的兩個孩子。他會朝他們的後腦勺開槍而毫無感覺,但他現在卻這麽正經八百地問這個問題。

為什麽有人想殺死這些孩子?

死在他手下的人堪與裏奧要找的這個人相提並論,甚至更多。然而,對於這些犯罪,他都有正當借口。這難道就是他不能理解那些在國家安全部之外或不是勞改營看守的人就不能殺人的原因嗎?如果這是他的觀點的話,裏奧對此表示理解。有太多合法途徑去殺人,為什麽要選擇一個非法的方式呢?

但這些孩子不是他的重點。

瓦西裏的迷惑來自這些犯罪顯然沒有動機這個事實,不是因為這些謀殺案高深莫測,而是從中能獲得什麽,立場是什麽。殺死這些孩子既沒有合法的必要,也無法謀取更大好處,獲取物質利益。這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裏奧重復那句話:

“那是我以前的看法,這個看法不對。”

“從莫斯科被驅逐,從一個你忠心效力多年的軍隊被驅逐,你所受到的打擊可能超出我們的想象。畢竟,你是一個驕傲的人。你的神志無疑受到重創,這就是我為什麽要幫助你的原因,裏奧。”

瓦西裏站起身,仔細考慮所處情況。國家安全部已經接到命令,在斯大林死後,對拘捕者禁用所有暴力行為。瓦西裏向來善於苟且偷生,立刻就遵照命令行事。但是現在,在他手上的是裏奧。瓦西裏能否只是走開,讓他去面對審判?這樣就夠了嗎?這樣會讓他心滿意足嗎?他朝門的方向轉過身去,意識到自己對裏奧的這種強烈沖動會將自己置身於與裏奧同等危險的境地。他能感覺到自己平常的謹慎被某種個人的東西所取代,這是一種難以名狀的強烈欲望。他發現這種欲望無法遏制。他示意警衛過來:

“讓沃斯托夫醫生過來。”

即使時間不早了,但臨時被招來工作並沒讓沃斯托夫感到不便。他甚至很好奇,到底有什麽事情這麽重要。他與瓦西裏握手,聽瓦西裏簡單描述情況,注意到瓦西裏提到裏奧時用的是“病人”,而不是“囚犯”。他明白這是防止出現囚犯會控告遭受人身傷害的情況。簡短地了解病人對某個兒童殺人犯抱有某種幻想之後,醫生讓警衛陪同裏奧來到治療室。他興奮地想要知道,這個古怪的想法之下隱藏著什麽真相。

診療室與裏奧記憶當中一模一樣:小而整潔,一把紅色的皮椅子用螺絲鎖在白色瓷磚地面上。有許多玻璃櫃,櫃子裏擺滿了藥瓶、粉末和藥丸,每個上面都貼有幹凈的白色標簽,標簽上用黑筆工工整整地寫著各種名稱。一排鐵質醫療器械,還有消毒水的味道。他被固定在布洛德斯基曾經固定過的那張椅子上,他的手腕、腳踝、頸脖都用同樣的皮帶所固定。沃斯托夫醫生將一個注射器裏灌滿樟腦油,撕開裏奧的襯衫,找到血管,一切都無須解釋,裏奧以前全都看過。他張開嘴巴,等著他們用橡皮塞塞住自己的嘴巴。

瓦西裏站在一旁——當他看著這一切準備工作時,因期待而興奮地發抖。沃斯托夫用樟腦油注射裏奧。過了幾秒鐘之後,裏奧開始翻白眼,身體開始搖晃。這是瓦西裏夢寐以求的時刻,他為了這個時刻,在腦海中計劃過成千上萬次。裏奧看起來可笑、虛弱而可憐。

他們等待著這種極端的身體反應平復下來,沃斯托夫點點頭,表示可以了:

“看看他說什麽。”

瓦西裏走上前,拿開橡皮塞。裏奧吐了一些黏液在自己的大腿上,他的頭軟弱無力地垂著。

“和以前一樣,從簡單的問題開始問。”

“你叫什麽名字?”

裏奧的腦袋從一側晃到另外一側,嘴裏還在流口水。

“你叫什麽名字?”

沒有回答。

“你叫什麽名字?”

裏奧的嘴唇動了動,他說了什麽,但瓦西裏沒有聽到。他靠近些:

“你叫什麽名字?”

他的眼睛似乎在集中焦點——他盯著前方,然後說道:

“帕維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