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7月10日|(第2/3頁)

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將瑞莎抓獲。餐廳被包圍:地下工作人員闖進餐廳,直接將她抓獲。當她被押送出去的時候,巴薩洛夫跟在後面起哄,說她罪有應得,他的下流表現實屬意料之中。她被綁在一輛卡車的後面,任何解釋都沒有,她也不知道裏奧怎麽樣了,直到她偷聽到一名軍官說他們抓到了他。她從那個人滿意的口氣中判斷,裏奧至少當時想逃跑。

當醫生的雙手在她身上蠕動時,她的眼睛仍然直勾勾地望著前方,仿佛他不存在。但她還是忍不住偷瞄他兩眼。他的指關節長著濃密的絨毛,指甲非常幹凈,修剪得也很整齊。她身後的警衛開始笑,非常幼稚的笑聲。她集中注意力在幻想,幻想他觸碰不到自己的身體,無論他做什麽,他連碰都碰不到她。但幻想無法持久,他的手指順著她的大腿內側緩慢地往上移動,她感到自己眼眶裏蓄滿了淚,然後將淚水忍了回去。紮魯賓湊得更近些:他的臉就貼著她的臉,他吻她的臉頰,將皮膚吸在嘴裏,好像要馬上咬一口。

這時,牢門開了,瓦西裏走了進來。醫生後退一步,站直身子。瓦西裏很生氣:

“她沒有受傷,你沒必要在這裏。”

“我只是確認一下。”

“你可以走了。”

紮魯賓拎起箱子,走了。瓦西裏關上格柵,在瑞莎的身邊蹲下來,看著她的眼淚說道:

“你很堅強,也許你認為自己可以撐下去。我理解你忠實於自己丈夫的願望。”

“你理解嗎?”

“你說得沒錯,我理解不了。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馬上將一切告訴我,你的處境可能會好些。你可能會認為我是個惡魔,但你知道我這招是從哪裏學會的嗎?你的丈夫,以前他在審訊之前就老是對受刑者說這句話——其中有些人就是在這間牢房裏接受審訊,他可是由衷的。”

瑞莎盯著這個男人英俊的臉龐,心想不知道為什麽三個月前在火車站,他看起來那麽醜陋。他的眼睛陰沉,既不是沒有活力,也不是愚鈍,只是冷漠。

“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但這足夠了嗎?”

裏奧應該一直在儲存自己的體力,等到有一天厚積薄發。但現在肯定不是那個時刻。他看過太多囚犯拿拳頭砸地板,大吼大叫,在逼仄的牢房裏來回踱步,他們不過是在浪費自己的體力罷了。每當那個時候,他都在想,他們難道看不到自己行為的徒勞無益嗎?現在,他和這些人的處境相同,他最終體會了他們的感受。就好像身體對這種監禁過敏一樣,與邏輯或推理都無關。他就是不能坐,不能等,什麽也做不了。相反,他想掙脫束縛,直到手腕開始流血。他內心某個地方真的以為自己會掙脫這些鐵鏈,即使他見過上百個男男女女被鐵鏈束縛,卻沒有一次掙脫過。他的胸中燃燒著勝利大逃亡的想法,他完全顧不上這種希望就和他們所遭受的酷刑一樣危險。

瓦西裏走進來,示意看守在裏奧面前擺一張椅子。看守遵照吩咐,將椅子擺在裏奧夠不著的地方。瓦西裏上前一步,將椅子拉得更近一些。他的膝蓋幾乎碰到裏奧的膝蓋,他盯著裏奧,後者的整個身體似乎都想掙脫束縛。

“放松,你的妻子沒有受到傷害,她就在隔壁。”

瓦西裏示意看守將格柵打開,大聲喊道:

“瑞莎,對你丈夫說點什麽。他在擔心你呢。”

瑞莎的聲音傳過來,就像是虛弱的回聲:

“裏奧?”

裏奧往後一靠,身體放松下來。裏奧還沒來得及答應,看守就關上了格柵。裏奧看著瓦西裏。

“沒有必要折磨我們倆,你知道我也看過多少類似情形,我明白頑抗沒有任何意義。想問什麽就問什麽吧,我都回答。”

“但我基本上已掌握所有情況,我看過你們收集的文件材料,我也同內斯特洛夫將軍交談過,他很聰明,很清楚自己的小孩不應該在孤兒院裏長大。瑞莎對他的信息也都確認了,我只有一個問題要問你。那就是,為什麽?”

裏奧沒有明白,但他的鬥志全喪失了。這個男人想聽什麽,他就會說什麽。他就像一個小孩對老師說話那樣:

“對不起,我無輕蔑之意,但我不明白,你是問為什麽……”

“你幾乎一無所有,為什麽還要為了這件異想天開的事情去冒險?”

“你在問謀殺案的事情嗎?”

“謀殺案已經全部被破獲了。”

裏奧沒有回答。

“你不相信,對不對?你認為某個人或某群人沒有原因就在這個國家到處隨意地殺人嗎?”

“我錯了,那是我以前的看法,這個看法不對,我現在完全收回。我承認有罪,我會在招供上簽字。”

“你意識到自己犯了最嚴重的反俄羅斯煽動罪,這感覺像是西方宣傳,裏奧。這個我可以理解,如果你為西方工作,那麽你就是叛國者。也許他們用錢、權力以及你失去的一切來收買你。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至少還可以理解。是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