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奏曲二(第3/4頁)

市朗瑟瑟發抖。反正很害怕。

市朗覺得不能向這個男子尋求幫助。絕不能……

市朗離開窗邊,心裏反復念叨著——不能,不能。就在那時他腳下晃動起來,傳來巨大的聲響,隨即市朗感到一陣猛烈的沖擊。又是地震——當他反應過來後,趕緊趴在地上。剛才山體塌方的情景又從腦海中掠過。市朗不由自主地兩手抱頭。

聲音就在附近。

那是劇烈的聲響,帶有破壞性的聲響……啊喲,崩塌了,整個世界崩塌了……

當晃動消失後,聲響又持續了一段時間,其中還夾雜著人的叫喊聲。很快聲響也沒了,市朗慢慢地挺起上半身,看看手表,當時剛過6點半。

等心跳恢復正常,市朗環顧四周。湖邊鴉雀無聲,仿佛剛才的地震是在做夢。從雲間灑落下灰白的星光,消散了幾分暮色。

市朗站起來,再次朝剛才的窗邊走去。他膽戰心驚地朝裏望去,裏面的情景出乎意外。

水池所在的墻壁和天花板的一部分都坍塌下來,都是剛才的地震造成的。墻邊的大櫃子倒下來,地上散布著瓦礫和玻璃碎片。剛才的那個男子被壓在櫃子下。

從腳到胸口都被壓住了,臉上血肉模糊,樣子可怕,兩只手在瓦礫和玻璃碎片中緩緩地蠕動著。

啊……該怎麽辦?

救人和恐懼的心情在市朗心中交織著,碰撞著。

最後,市朗還是沖到入口處,打開門,沖進去。他從玄關一直沖到那個男子被壓倒的房間裏。

還是要救人……

市朗振奮精神,湊過去,但不知那男子是否發現了他,突然大叫起來。那叫聲夾雜著憤怒和痛苦。在市朗聽來,那似乎是兇狠野獸的咆哮,頓時他就腿軟了,救死扶傷的義務感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拔腿就逃到門外。

……隨後……市朗借助著時明時暗的月光和電筒,漫無目的地在四周徘徊,最後他發現了這個停車場。

他再也不想回到那個岸邊小屋了——雖然他還掛念那人的生死。那男子或許受了重傷;如果他一直被壓在櫃子下……別想了,不能想。我是無能為力。我……

那可能是宅子的停車場,裏面停放著幾輛車。當市朗看見一個帶鬥篷的吉普車後,趕緊跳到車後部,鉆入堆放在那裏的防水布裏,蜷曲起身體,儼然在逃避黑暗中的某個恐怖事物……

市朗對自己說——反正先在這裏等到天亮。

等天色大亮,或許宅子裏的人會到這裏來。如果那樣,自己就出去,向他們說明情況……不,如果自己什麽都不做,就待在車上,說不定也能回到村裏。但是——但是那條因山體塌方而被破壞的道路要是不被修復的話……

市朗因為不安和恐懼顫抖著。他希望能再次睡著,讓意識遠離現實,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3

分裂的“視點”飛落到東館的客廳裏,滑入他——江南的體內。

從玄關大廳傳來渾厚的座鐘鐘聲:此時是9月24日下午1點鐘。

……我……

……我的名字是……

他的枕邊放著從素描本上撕下來的一頁紙。他在被窩裏翻過身子,將下巴墊在枕頭上,直勾勾地看著紙上寫得七扭八歪的兩個漢字,來回嘆著氣。

“江南”——這是自己親手寫的名字。對,這就是我的……

當自己用畫O或X來回答那個叫浦登玄兒的男子的問題時,這兩個字從混沌、昏暗的胸中浮現出來。雖然自己連寫字都很費勁,但依然還是把這兩個字寫出來了。

這肯定是自己的名字。這點可以確信,但其他的絕大部分記憶依然很混沌。

那些記憶並沒有消失,依然存留在他的大腦中,但自己無法隨心所欲地調集,無法作為完整的意思把握——猶如七零八落的字謎碎片;猶如生銹的精密儀器;猶如毫無章法的數字羅列。

剛才還待在客廳裏的人都已經離開。五分鐘前他們走了。只有江南獨自留下,按照野口醫生的要求,再次躺在被窩裏。那個叫羽取忍的傭人很快就會把吃的東西拿來。

幾小時前,自己醒過來,隨後在宅子裏轉悠,體力上已經相當疲憊了。雖然沒有感到劇烈的頭痛和嘔吐,但全身隱隱地覺得寒冷和麻痹。腦子裏也有同樣的感覺;還有手腳……到處隱隱作痛。看來那個讓自己繼續靜養的醫生的話或許是正確的。

——感覺如何?

——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江南閉上眼睛,在心中回味著剛才他們提出來的問題。

——你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

——你能聽到我們說的話嗎?

——你還是不能說話?不能很好地發聲?

——啊,是那樣。想說卻說不出來。他覺得即便自己想說,聲帶似乎凝固住了。

——你認識那塊懷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