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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點鐘了?)

宇多山忽然驚醒過來,擡手看了看手表。他按了一下手表上的燈光按鈕,手表上淡黃色的數字顯示現在是淩晨1點4O分。

(這樣下去行嗎?)

黑暗中,宇多山在苦苦思考著。睡了幾個小時後,他覺得原來的那種疲勞感已經得到了緩解。經過一番冷靜的思考,他感到不能再任由事情這樣發展下去了。

(你真的認為井野是兇手,並且已經從這個房子裏逃跑了嗎?)

他又想起島田的話和自己當時不知如何回答的情況。

“砍頭的邏輯”證明剩下的七個人(加上保姆角松富美八個人)中沒有兇手。可是,萬一在島田提出的邏輯之外有一個犯人怎麽辦?

也許犯人只是單純出於對須崎的仇恨,才把他的屍體搞成那個樣子;也許犯人並非出於什麽仇恨,不是理性的行為,而是單純地出於一時的發狂才殺了須崎;也許是出於其他什麽原因而殺人。清村的看法的確像島田說的那樣,“順理成章”但“過於容易”,不能完全否定殺人者另有其人。

也許須崎的被殺還是和圍繞巨額遺產繼承權進行的寫作比賽有關。對!幾個作家中數須崎最具獲獎的實力。說實話,宇多山自己內心也是這樣看的。說不定力主井野是犯人的清村才是真正的犯人,要不就是看上去老實的林,也許一看到屍體就嚇昏過去的舟丘才是兇手。如果再加上其他一些不為人知的殺人動機,那麽可能的殺人者就更多了。

鮫島、島田,還有那個保姆,他們中間的任何一個人說不定都有可能帶上面具去殺人。客觀地說,連桂子,甚至宇多山本人也可能……

如果井野不是殺人者,那麽至今不見他的蹤影,說明他很可能早就被殺人犯按計劃殺害了。這樣一來,殺人犯就控制了整座房子的鑰匙。他覺得在這種狀態下,無論如何尊重宮垣的遺志,無論如何借口無法和外界取得聯系,再繼續進行比賽都是不正常的。無論如何,現在有一個人被殺了。無論有什麽理由,這都是不正常的,是不能允許的。

宇多山拿起桌子上的威士忌喝了一大口,嘟嚷道:“不能允許!必須想個辦法。”他想,難道大門真的無法打開嗎?哪怕是把大門裏面的格子門用家具什麽的打破也好;或者像島田說的,如果有個暗道什麽的就好了。

目前首先需要考慮的是想辦法逃出去,而且這種不正常的寫作比賽必須立即停止。一旦有了這個念頭,各種念頭都跟著產生了。也許宇多山自己的心理狀態也已經開始不太正常起來。

他披上皺皺巴巴的外衣,又喝了一口威士忌。他感到自己已經有了一點酒意。

(總之,要先找他談談。)

此時所想到的“他”是指清村淳一。

(必須首先說服他。)

力主繼續“比賽”的是清村,極力反對想辦法和外界取得聯系或逃脫的也是他。總之要先和他談談。對!必要時還可以用放棄做評委的方式來阻止他繼續進行比賽。

他又看了看手表,快淩晨2點了。這個時候,清村應該在自己房間的打字機前。他拿定主意,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走廊裏的燈還亮著。他從褲子口袋裏掏出那張平面圖,確認了一下去清村房間的路線。他走了幾步,又下意識地停住了,往周圍聽了聽,一點聲音也沒有。他這才放心地往前走去。腳好像踩在棉花上似的,可能是由於目前的身心狀態不好,喝酒特別容易醉吧。沿著走廊拐了幾個彎後,宇多山來到了和大廳成直線的走廊。 土黃色的墻壁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盞電燈在閃著黃色的光。地板是咖啡色的,頭頂上是玻璃天花板。——這裏確實是迷宮館的迷路。

(我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現在自己肯定不是在做剛才的夢。

(我們是獻給神的供品。)

他耳邊又響起夢中須崎那沙啞的聲音。

(是獻給迷宮裏怪物的供品……)

他像是被自己的腳步聲追趕著似的越走越快。沿走廊往南走到盡頭,他又停下來聽了聽。四周依然是靜悄悄的。他總覺得有個人在自己身後跟著。他走那個人也走,他停那個人也停。宇多山從走廊的盡頭處折回往北走。左側是並排16條小一點的走廊。每條小走廊的墻上各有16個白色的面具。

從第一條小走廊拐進去就是島田住的名叫“考卡洛斯”的房間。他現在在幹什麽呢?

宇多山忽然想把島田叫上,兩人一起去見清村。但他馬上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他覺得還是先自己一個人去見清村好,他總覺得好像這是他的使命。

他看了看平面圖,確認了一下清村的房間。清村的房間在第13條小走廊。宇多山數著墻上的面具慢慢往前走。沒有眼睛的白色面具在微弱的燈光下表情顯得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