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愛米爾找到了胡魯貝克與兩個護理員相遇的地點,便又回到公路上。一會兒,它再次離開柏油馬路,鉆進灌木叢。那幾條拉布拉多獵犬緊隨其後。

搜捕者們在野地裏急行數分鐘,方向大致朝東,背離醫院而去,與二三六號公路平行。

在一處草叢中搜索前進時,海克忽地扯住牽索,喝令:“坐下!”愛米爾立即停下。海克覺得自己顫抖著,好像那牽索通了電似的。“坐下!”愛米爾不情願地臥了下來。幾條雌犬卻不聽從查理·費納的命令,仍用力扯著牽索往前走,費納連拽帶吆喝也不管用。海克希望費納和他的獵犬都保持安靜,便一聲不吭地朝前走,沒有評論那些不守規矩的母狗。他用一把長長的黑色手電筒照著路。

“瞧這是什麽,”海克說。手電筒照著泥地上的一個新鮮的赤腳印。

“我的老天,”費納輕聲喊道。“足有十三英寸長。”

“是啊,咱們原來就知道他個子挺大。”海克伸手摸了摸那只大腳留下的深深印記。“我看他是在大步跑呢。”

“你說得對,他確實是在跑。可醫院裏那個阿達拉大夫說那只是迷迷糊糊地轉悠。”

“他好像挺急,沒命地往前竄呢。快,要不就追不上了。愛米爾,找上!”

費納放出他的獵犬,它們循著腳印走在前邊。奇怪的是這回愛米爾沒有領頭,它站起來,但停在原地沒動。它揚起鼻子,煽動鼻翼,轉動著腦袋。

“走啊,”費納呼喚著。

海克沒說話。他看到愛米爾在左右觀望,還回過頭去。它朝正南方擡起頭來。海克喊住費納:“停下。把手電筒關上。”

“什麽?”

“關上手電筒!”

哢地一聲輕響,兩個人和三條狗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海克忽然感到——費納也一定會有同樣的感覺——他們處在隨時都可能受到攻擊的危險境地。那瘋人可能處在下風,手裏握著一根上輪胎用的鐵棍,或是一個破酒瓶。

“走吧,海克。”

“別急。”

北面十五碼處,警車和海克的小貨車正緩緩行駛。愛米爾慢跑著,頭轉來轉去。海克仔細觀察它的舉動。

“它這是幹什麽?”費納輕聲問。“線索在這邊,難道它辨別不出來嗎?”

“它知道。一定還有什麽情況。它大概是嗅到了空中的什麽氣味,不像地上的氣味那樣重,可還是有一種氣味。”

海克想,胡魯貝克那樣的大個兒,又在出汗,可能會散發出很強的氣味。那氣味像煙一樣聚在這裏,在今夜這樣潮濕的空氣中氣味能保持數小時。愛米爾也許正在嗅吸著空氣中的這樣一團氣息。海克不願將愛米爾拉開,他相信動物的智慧。他曾見到一只野獾靈巧地擰開一個果醬瓶的蓋,還見過一頭笨拙的灰熊用尖爪在一個“七喜”罐上戳了兩個而不是一個小孔,把罐裏的飲料喝得一滴不剩。經驗豐富的海克知道,他的愛米爾比任何一頭熊都至少要聰明十倍。

海克又等了一會,但沒有昕到任何聲音,看到任何跡象。

“來吧,愛米爾。”他轉過身朝前走。

但愛米爾沒跟上來。

海克擡頭望天,烏雲幾乎完全遮住了月光。他在心裏說,快,我們的賞錢正以每小時五英裏的速度朝東邊跑去。

但愛米爾埋頭鉆進了草叢。海克把手槍舉到面前。他終於看到愛米爾發現的東西:塑膠袋裏裝的一團紙。

費納慢慢挪過來。他背靠海克,緊張地查看著草叢,手槍從左面慢慢移到右面。“是誘餌嗎?”

海克也有過這個念頭。被狗追蹤的逃犯有時會在半道上選好地點留下氣味強烈的物件作誘餌,等追捕者和他的狗去查看,逃犯就從背後襲擊。但海克打量著愛米爾說,“不像是誘餌。他若在附近,愛米爾還能嗅到他的蹤跡。”

然而當海克撿起塑膠袋時眼睛沒望那袋子,而是緊盯著四周的草叢,手指勾著手槍扳機。他把塑膠袋遞給費納,兩人退到一塊不容易遭受攻擊的空地上。

“是一張剪報,”警察說。“撕下來的。……有一幅地圖。波士頓市區圖。是歷史古跡觀光圖。”

“波士頓?”

“是的。咱們給公路巡邏隊打電話嗎?讓他們把住所有通往麻省方向的主要公路,好嗎?”

海克不甘心眼見寶貴的一萬美元賞金從面前飛走。他說:“等等吧。也許他扔下這玩意是想迷惑我們。”

“不,川頓。他要是想讓我們找到這個口袋,為什麽不把它扔到馬路上,而是丟在一人高的草叢裏呢?”

“你說得也許有理,”海克失望地說。“不過我還是覺得——”

嘎……

海克耳畔一聲巨響,簡直像槍聲。他颼地一轉身,舉起手槍,心砰砰地跳。原來是費納的對講機發出的接收信號。對講機開到了最高音量。費納關掉信號的嘯聲,擰上音量,把對講機握在手裏。他輕聲朝對講機講話。遠處的公路上,“小孩”巡邏車上亮起了紅藍閃光信號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