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4頁)

不!她告訴自己,別再想這件事。

別想傷痛,也別想恐懼。

加勒特現在人在哪裏?

如同昨天和他走到這木屋時一樣恐懼,她現在幾乎同樣害怕他已將她遺忘在這裏,或發生意外死亡,或被找過來的警察射殺,這樣她就會渴死在這兒。瑪麗·貝斯想起她和研究顧問參與的一次考古行動,那是一個十九世紀的墳墓,由北卡羅來納州政府贊助挖掘,想對墓中屍體進行DNA測驗,以判定墓中死者是否正如地方傳奇所言,是弗朗西斯·卓克伯爵的子孫。當棺蓋揭開的那一刻,她驚恐地發現屍體的手骨是高舉的,棺蓋內部竟有許多抓痕——這個人居然是被活埋的。

這間木屋很可能成為她的棺木,沒有人會來……

那是什麽?她從前窗看出去,遠處的森林邊似乎有些動靜。透過灌木和樹叢,她猜那裏可能有個人。那個人的衣服和寬沿帽子看來很黑,走路的樣子充滿自信,她想,這個人好像是行走在野地裏的傳教士。

但等等……那裏真有人在嗎?或者只是林蔭的光影?她無法判斷。

“我在這兒!”她叫道。但窗戶是釘死的,就算縫隙再加寬一倍,也不知道他是否能聽見她的叫聲,她的喉嚨如此幹澀,和那個人的距離又是如此遙遠。

她抓起背包,希望她母親堅持買來保護她的哨子還在裏面。瑪麗·貝斯曾取笑過這個想法:在田納斯康納鎮怎麽可能被強奸?現在她卻拼命想找到它。

但哨子不見了。也許在她昏倒在染血的床墊上時,加勒特已搜過她的袋子拿走了。無論如何,她以她幹澀的喉嚨所能發出的聲音尖叫著大喊救命。瑪麗·貝斯抓起一個裝有昆蟲的玻璃瓶,想把它丟出窗外。她做出投擲動作,像一個即將投出最後一球完成比賽的投手。接著,她把手放下了。不行!那個傳教士不見了。他剛才所在的地方只是一個深色的柳樹幹、一堆長草和一棵月桂樹,在熱風中搖曳。

也許那就是她所看見的。

也許他根本從未曾出現。

對瑪麗·貝斯而言,在酷熱、恐懼和口渴的煎熬下,事實和虛幻混合在一起,所有她研究過的北卡羅來納的鄉間傳奇似乎都已成真。也許這傳教士只是另一個幻想中的人物,就像德拉蒙德湖【注】的仙女。

【注】位於迪斯默爾沼澤附近的一個湖。

就像其他迪斯默爾沼澤地裏的鬼魂。

就像印第安傳說中的白母鹿。令她驚心的是,這故事已變成她自己的故事了。

瑪麗·貝斯感到頭部抽痛,熱得頭暈目眩。她躺在舊沙發上,閉上眼睛,看著黃蜂盤旋著飛入灰色的蜂巢——掠捕者的勝利旗幟。

莉迪婭感覺雙腳碰觸到溪底,便用力一蹬浮上水面。

她咳出河水,發現自己在一個離磨坊約五十英尺遠的沼澤池塘中。她的雙手仍被反綁在後。她右腳用力一踢,卻痛得全身緊縮。她從水門跳下時撞到了水車的槳葉,看來不是扭傷就是跌斷了腳踝。然而,這裏的水有六七英尺深,如果她不蹬腿,就會淹死。

在腳踝的劇痛下,莉迪婭奮力浮上水面。她發現只要吸足氣向後仰,就能讓臉保持在水面上,這樣她單靠一只沒受傷的腳踢蹬水就能推向岸邊。

她剛向前推進了五英尺,便感覺一個滑溜冰涼的東西碰觸她的頸背,盤住她的頭和耳朵,向她臉部爬來。蛇!她嚇了一跳。想到上個月急診室的一個病例——有人被水蛇咬了一口,手臂腫得幾乎是原來的兩倍大,那個人在醫院嚇得幾乎歇斯底裏。眼下,她也驚慌萬分,那條肥大的水蛇滑溜溜地遊過她的嘴。她張嘴尖叫,但立刻因缺乏浮力而沉入水中。她被水嗆著了,一時看不見那條蛇。它在哪兒?到哪去了?她緊張地想。只要臉被咬一口,就可能失明。如果咬到喉嚨,她就死定了。

在哪裏?在她上面嗎?它準備攻擊了嗎?

求求你,救救我吧。她向守護天使祈求。

也許守護天使真的聽見了。因為當她又浮上水面時,已看不見那條蛇的蹤影。她又蹬了幾下水,只穿著襪子的腳終於碰到溪底的淤泥——她的鞋子在跳入水中後已經不見了。她休息了一會,穩住呼吸,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她掙紮著慢慢走上岸,爬上土坡。坡上遍地的枯枝爛葉使她每奮力向前走兩步就不得不倒退一步。她看著這片卡羅來納特有的爛泥,提醒自己,別讓它像流沙一樣困住你。

就在她奮力掙脫水面時,一聲槍響,非常接近,劃破天空飛來。

天啊,加勒特有槍!他開槍了!

她又逃回水中,潛入水下。她在水中憋了很久,直到憋不住時才浮回水面。當她露出腦袋大口吸氣時,正好有只水貍用尾巴重擊水面,發出一聲和剛才一樣的響亮聲響,隨後便消失在它築好的水壩中——那是個大水壩,足足有兩百英尺長。因為剛才判斷失誤,她突然歇斯底裏地覺得想笑,但又強忍住這種沖動。